“你还好吗,玛姬?”亚瑟在敲门。
“我没事,你进来吧。”我闷闷地说。
他端着一盘司康饼进来。我连忙跳下床去接,可受不起亚瑟亲自给我端茶送饭。
“可怜极了,面色苍白的小羊羔。”亚瑟叹气,怜惜地抚摸着我的脸庞。犀牛皮手套粗粝的质感让我觉得怪怪的。
他说:“利亚姆以前也和你一样心软,现在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舌头处理好了。虽然也没接上,简单做了止血。”
亚瑟见我沉默不语,便摘下手套,亲自将一块司康送到我嘴边。
几秒钟内,我强迫自己停下翻飞的思绪,乖顺地咬下司康。湿润的口感中夹着葡萄干,咀嚼两下,黄油、糖和香草的甜美气息立马充满口腔。
“对不起,亚瑟,我应该感谢你帮我出头的。但是我实在……”酝酿良久,我还是强颜欢笑不起来。
“玛姬。”他打断我的话,加重语气说,“不要道谢。因为你并不为此感激。你不需要为我的擅自行为负责,不应背负任何心理负担。尽管痛骂我是个残忍邪恶的独裁者吧,玛姬。”
“真的要说?”
“不说不行。”亚瑟正色道。
“好吧,我承认我觉得这样做很变态。简直是令人发指!就算要我惩罚他,也顶多给他脱个臼什么的。”
亚瑟哈哈大笑起来,抚掌称快:“我完全赞同。很久没人敢批评我了,好样的,玛姬。”
“我允许你做绝大多数事情,但绝不允许你在这里被外人欺负了,玛姬。只要是在不沉舰所极之处,你就没有任何需要顾忌的事情。”
“谢谢。”我眼含热泪,突然涌上想要抱住他的冲动,事实上我也这样做了。我感受到他的体温透过轻薄的亚麻面料传来,鼻尖萦绕着鼠尾草、海盐和薄荷的香味。亚瑟表示安抚地轻拍着我的背,令我感觉昏昏欲睡。奇怪,我平时这个时间都不会犯困的。
“玛姬,晚安。”
他温柔地扶着我慢慢倒在床上,盖上被子、熄灭油灯后便离开了。
也许是司康里加了安神助眠的东西吧,比如罂粟。这东西可不能吃多,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可是睡醒时把这些全忘光了。
已经进入了十月份,还有一周就到波尔图了。据说这段时间里肖恩一直躲在厨房里打下手,见到下来吃饭的亚瑟或者我就打哆嗦。尽管亚瑟那样说了,但我还是心怀愧疚,不忍心看他,但也不想去关照一下他,只希望快点到波尔图给他安置好。
不沉舰在波尔图只停了几个小时,港口有亚瑟安排的军官来接。亚瑟带着肖恩下船,交代了两句,就回来张罗继续航行了。又花了三天,我们总算到了里斯本,葡萄牙的首都,国王所在的地方。
就像在爱尔兰时一样,海盗们四散找乐子去了,而我和利亚姆仍要被亚瑟拉去皇宫见国王了。比起觐见国王,我更想去和莱特兄弟逛广场、喝葡萄酒(我才知道他俩是葡萄牙人),但亚瑟每次去拜访大人物都想拉上我们两个垫背的,美其名曰长见识,但我觉得他其实只是怕孤独,不想独自对付讨厌的事情。
皇家马车亲自接我们到奎尔兹宫,一路毫无阻拦地到了国王面前。我曾想象国王或许是个刻薄、贪婪的老头子,才让亚瑟这么讨厌他。
走进正殿,前来迎接我们的这是个精神焕发、活泼热情的青年人。我偷偷寻找着国王在哪,此时亚瑟却向他恭敬地鞠躬,说道:“日安,佩德罗陛下。”
我慌忙跟着鞠躬,悄悄打量这个小麦色皮肤的男人。他穿着件结实耐脏的牛皮夹克,黑色马裤,红棕色的长发扎了个低马尾,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坚定而清澈。比起国王,他的外表和气质更像个随性不羁的航海家。
“好久不见啦,亚瑟!要是没有伊丽莎白搭桥,见你一次可真不容易!想必这两位就是你信中赞不绝口的利亚姆先生和玛姬小姐啦?”他热情地和我跟利亚姆握手,搞得我们受宠若惊。之后又追问起亚瑟来时天气如何,有没有遇到西班牙的海盗火并起来。
“托你的福,顺利得很。行了,佩德罗,收敛一下。”亚瑟对他说话时随意得让我有些吃惊,“寒暄过会再说,你可怜的客人们足足在海上漂了一个月,先让我们吃点喝点再谈吧。”
佩德罗满口答应,甚至亲自带路,领我们直奔客房。皇宫到处是洛可可风格的装饰,整体看来奢华至极,不过最惹人瞩目的还是那些隐约不太和谐的饰品,比如纯金船锚、镶钻的舵、三桅帆船模型等等。走廊悬挂的油画也多数描绘的是海洋和船,看得出来皇宫主人是个对航海深深着迷的人,也难怪他那么热情欢迎我们了。
真是一顿令人回味无穷的晚餐,比起英国原汁原味的粗茶淡饭,葡萄牙用大蒜、香草和海盐调味的鱼肉、贝类简直令我感动得几乎要落泪,更别提饭后的皇家专供葡萄酒了,我第一次体会到了酒的美妙之处,但还不敢贪杯。
我们回到国王的会客室时,已经有人在和佩德罗谈话了。那是个身材娇小却面容冷峻的女孩,穿着一件白得发光、款式简洁的长裙,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她有着一头淡金色的羊毛卷,用天蓝色的发带绑着。她的外表看起来惹人怜爱,但那冰冷的气质又令人不敢靠近。
“真高兴看到你这么有精神,诺娅。见到你才让我觉得这趟不虚此行。”亚瑟快步朝金发女孩走去,从怀中掏出个饰品盒,提起其中一颗珍珠耳环,“加勒比海最夺目的珍珠,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