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秀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万幸的是醒后头不再疼了,但身体仍旧虚弱乏力。即便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她依然会觉得冷,嗜睡的症状也一直存在着,而且记性变差了。
孟微勤自欺欺人地相信着从她体内取出了蛊虫,她亏损的身子就早晚可以养好,所以将各种药材流水一样送进她的院子里。
南秀喝多了药觉得连呼吸都是苦的,但也知道这些药材有多金贵难得,所以每一回都捏着鼻子喝光了。她感觉不习惯的还有另一桩事,就是孟微勤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
孟府里哪个下人不知道,家主娇养着位瓷人儿,整日喝药养病,身边离不得人,少见从院子里出来,但势必是要做未来家中主母的。
孟老夫人听到这种说法后震怒不已,直接甩手摔碎了茶杯,叱骂孙子忤逆,非要娶一个将死之人,结果怒火攻心竟一下子病倒了。气病了又不肯喝药,就这么生生拖着。孟夫人在床边侍候哄劝着还要听她不间断地咒骂数落,后来索性装起病来在自己院子里躲清静。
没想到这场不大不小的病拖久了还真成了大毛病。某日睡一觉醒来,孟老夫人突然变得口歪眼斜,涎水直流,连续好几天都说不出话。这下子孟夫人也害怕了,开始劝孟微勤向老夫人服软,生怕他传出去不孝的名声。
孟微勤进宫向圣上请旨,带着太医院圣手入孟府为老夫人看诊施针。老夫人遭了一通罪后开始惜命,终于不再怄气了,仔细听太医的嘱咐认真喝药调养。
等老夫人的病情彻底稳定下来,孟微勤照旧固执,来到她院子里跪了大半夜。夜里一场春雨将他从上到下都淋透了,中毒后大病初愈,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几次摇摇欲倒,又勉强撑住。
屋子里孟夫人一边抹泪一边握着老夫人的手,哭诉道:“再跪下去,怕是他的腿就要跪废了。”
老夫人无声叹气,以手势示意下人把孟微勤拉进房中。
孟微勤头发和衣裳俱是湿漉漉的,脸色青白得吓人,知道婚事被默许了,跪在老夫人榻前磕了一个头:“孙儿不孝……谢祖母成全。”
因为忤逆不孝,第二日起他又自请入祠堂罚跪。
老夫人对这个固执得要死的孙子是真没脾气了,由着他爱娶谁娶谁,心想大不了等南秀病死了再续娶一个。
院子外头发生的种种事都没能传进南秀耳朵里,但她也知道孟微勤一直在筹备着迎娶自己,很不懂他为什么如此执着。孟夫人看出她的犹豫,心里七上八下的,红着眼睛恳求道:“你就当是怜惜我这个做母亲的,应了他吧!”
寄人篱下,又被一直对自己很好的孟夫人如此低声下气地哭求,南秀既点不下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每天睡着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要多很多,孟家花费大价钱为她续着命,她觉得自己现在和一个累赘也没什么差别,拒绝与否好像都没什么意义了。
南秀没有直接拒绝,孟夫人就当她同意了,随后府中迅速开始置办婚礼上需要的东西,又选定好了良辰吉日。
孟微勤来南秀院子的次数也更多了。
多数时候只能看到她的睡颜,有时候躺在榻上,有时候临窗靠坐在躺椅上,看的那本游记许多天才只看了一半。遇上她清醒的时候孟微勤会给她读书,比她自己看要快一些。
这一日南秀难得精神很好,他来时她正坐在桌边练字。
看她手上发虚,握笔都费劲,孟微勤心里酸涩难言,握住她的手低声说:“不要再写了。”
“许久没练了。”南秀懊恼地皱了下眉。她手腕软着,总是写不好。
她没有再抽回自己的手,孟微勤攥得更紧了一些。
南秀还是不太习惯和他亲近,任他握了一会儿后不自在地轻轻挣脱开,搁下笔给他看纸上写好的字,表情多了几分鲜活,扬眉道:“虽然手上没力气……不过和从前相比有很大进步吧?”
他低低“嗯”了一声。
南秀觉得两人间气氛真是怪尴尬的,又问:“孟菱说你还在到处搜罗珍奇药材?”
她看他一直皱眉,脸上的神情总是认真又凝重,无奈地笑笑说:“我真成了药罐子了。”
每次看她的笑容孟微勤心里都像针刺一样难受,反驳道:“不要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