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苍梧这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
郁清一共就来长安找过他一次,他从郁清是哪只脚踏进的院子讲起,一五一十全说了一遍,深怕有什么遗漏的。
阿依慕坐在廊下,静静地听着,眼底逐渐染了笑意。
那日郁清还顺便助人为乐了一番,有个姑娘的纸鸢卡在树冠上了,急的要哭。郁清路过,顺便就给取下来了,袖子倒是不小心给划了一个口子。姑娘红着脸接过纸鸢,说家就在附近,恩人若是不忙,可以前去喝口茶,顺便将恩人的袖子补好。
郁清当时就拒绝了,但是姑娘很坚持,说若不是帮她取纸鸢,恩人的袖子也不会破。说什么也要亲自给郁清缝好袖子,不然心中甚是过意不去。
然后林苍梧就看着郁清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姑娘误会了,这袖子是猫抓坏的,所以你不用过意不去。”
姑娘似乎没想到眼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道士还能说谎,只能傻愣愣地看着对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苍梧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呆立当场的姑娘,似乎也被震撼了一下。
“好你个郁清,修道之人竟然还学会扯谎了。”
郁清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嘀嘀咕咕道:“原来今日卦象说的‘红鸾星动,宜出门’是这个……”神色还颇为失望。
林苍梧:“……”感情今日郁清来长安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林苍梧说完,喝了一口茶水,眼睛往阿依慕的方向斜了一眼,幽幽道:“要我说啊,郁清这个人就是太老实了,胆小。”满腔爱意又不说出来,最后也是白瞎。
阿依慕点点头,表示同意。后又眉毛微挑,表示:“西域人,胆大。”
林苍梧:“?”
后来,林苍梧体会到了西域人的胆大。
林碧海在熬了两个大夜后,终于有了消息。
当年那个中原人在投军不久后便死在了战场。由于当时死伤人数众多,所以尸体并未单独埋葬,而是同众多战死的将士一起就地掩埋了。
不过,堆放士兵遗物的仓库里倒是保存了一件他留下来的东西。
阿依慕接过残破的布料,巴掌大,由于时间久远,料子已经褪色发黄。但是上面仍旧可以清晰地看到绣了三个字——阿娜尔。
林苍梧惊讶:“圣女的名字?”
阿依慕点点头,手里明明是一块轻飘飘的布料,但此刻却觉得仿佛有千斤重。
林碧海:“那个老兵说,这块布料是从亵衣上割下来的,在心口的位置。”
当时负责打扫战场的小兵见此人的胸甲卸下来,便发现胸口的位置绣了字,身上也无其他的信物,便将这三个字割下来放进了匣子里上交了。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
今日日头充足,暖阳投射在院子中,白霜在阳光下慢慢融化,露水折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辉,厨房里炊烟袅袅,正是极好的日子。
院子里却一时寂静无声。
阿依慕将残布小心收起来,打算告辞返程。
吱嘎——
半掩的木门被推开。
郁清立于门下,单手抱着一只猫,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过来。
阿依慕觉得,这院中的日光全都跑到他眼睛里去了,烫人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