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菡微微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娇俏一笑:“那是自然,皇上就是臣妾的灵丹妙药。”
皇帝看着一旁搁置的汤药,心里了然,他端起碗,拿着勺子搅了搅:“虽然你奉承了朕,但是该你喝的药,却是一口都不能少的。”
说着,他便一勺一勺的亲自喂到柳清菡唇边,被逼无奈,柳清菡只好由着他一勺一勺的喂。
吴书来弯着腰伺候在皇帝身后,对于皇帝的动作只是抖了抖眉毛,就再无反应。皇上觉得亏欠了柔嫔,愿意给柔嫔几分脸面和宠爱,他就不要不识趣的上去劝了。
一碗不多的药,硬生生的被皇帝喂了半盏茶的时间,柳清菡也被这药折磨的舌根都发麻了。终于喝完了,柳清菡忙捏了一个蜜饯放进嘴里,咕
哝不清道:“皇上真狠心,竟然这么折磨臣妾。”
皇帝刚把碗递给吴书来,扭头就听见这一句,他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道:“朕若是狠心,就不该把你从长春宫里带出来。”
话落,柳清菡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僵硬,连蜜饯都留在了口中忘记咽下去。
皇帝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对,忙补救道:“朕听说,皇后来看你了?”
柳清菡点了点头,咽下了蜜饯,犹豫了一下道:“皇后娘娘关心臣妾,所以就来坐了坐。”
皇帝没听出她话中提到皇后时有任何怨恨,不免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你就不想同朕诉诉委屈么?”
他来了这么久,都没等到柔嫔哭诉,自己倒是忍不了问出口了。
柳清菡惊讶道:“皇上为何会觉得臣妾受了委屈?臣妾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能帮皇后娘娘,也是臣妾的荣幸,只是可惜了臣妾身子虚弱,反而惹得您和皇后娘娘忧心,是臣妾的不是。”
这般懂事的话,懂事的人,照理来说皇帝是该觉得欣慰的,可他却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丝的不悦,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也说不明白。
只好握住了柳清菡的手道:“江南昨日正好进贡了一些蜀锦,朕吩咐了内务府用蜀锦给你做几身衣裳,等你身子好了,穿给朕看。”
蜀锦向来名贵,比缂丝更为难得,宫里除了太后,也就皇后和高贵妃能被皇上赏赐蜀锦,只是皇后娘娘觉得
蜀锦奢靡,不肯用,今年高贵妃又失了宠,这蜀锦自然轮到了柔嫔娘娘。吴书来觉得,像柔嫔这般美人,自然能配得上最好的。
而且,这蜀锦,也是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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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浓郁的化不开,天空中点缀着点点繁星,伴随着朵朵乌云,显得越发暗淡。
钟粹宫里,高贵妃硬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发生了何事?”
秋阳有些心惊道:“娘娘,刚刚小三子来报,说咱们换了柔嫔坐胎药一事被发现了,刘太医正要在太医院严查此事。”
刘太医到底只是个太医,太医院里和他存在竞争关系的人大有人在,所以他不肯能明目张胆的查,就只能暗地里来,但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儿,刘太医在和自己的药童说起这件事时,正好被小三子听见了。
话音落地,高贵妃的困意瞬间没了,她瞪大了眸子:“怎么会被发现?是不是他办事不仔细,惊动了人?”
秋阳猛摇头:“奴婢也不知,小三子并未说清楚,又因为宫中宵禁,所以只匆匆的说了这件事就离开了。”
原本这件事是高贵妃交给林太医去做的,但林太医也只是负责写了避子汤的药方,小三子就是刘太医手下负责煎药的太监,他是高贵妃的人,得了命令才换了柔嫔的药,所以半年多了都没人发现,如今一朝事发,刘太医又是皇上的人,若皇上知道此事,可想而知会如何震怒
。
高贵妃惊慌过后,似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小三子的家人在哪儿?”
秋阳想了想说:“小三子的老子娘在咱们府上签了死契的,一直都在夫人的院子里伺候。”
小三子是高家的眼线,在先帝时就被高斌送进了宫里,随后又进了太医院这样的地方,也算是比较重要的棋子了。
闻言,高贵妃才松了口气:“这就好,有他老子娘在,小三子必定会有所顾忌,轻易不会出卖本宫。”
“可凡事都有万一……”
“没有万一。”高贵妃倏然打断秋阳的不自信,“本宫如今已经失了宠,要不是阿玛在前朝替本宫撑着面子,本宫也不会安安稳稳的在钟粹宫养病。若是真有个万一,皇上更是会厌弃了本宫,所以不能让皇上知道是本宫做的,一定不能。”
高贵妃死死的抓住秋阳的胳膊:“你听见了吗?不能有万一。”
秋阳吃痛:“奴婢听见了,奴婢会把这件事办好的,请娘娘放心。”
得了答案,高贵妃浑身失了力气,重重的躺回床榻上,粗重的呼吸响起,泪水顺着眼角流到了软枕里……
秋阳替高贵妃盖好被子,一步三回头的出去,其实,她们都在自欺欺人……
吴书来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不到三日,就把结果摆在了皇帝的御案上:“小三子受尽了慎刑司的惩罚,却依旧不肯松口,奴才便查了他入宫之前的事情,发现小三子一家都是高斌
大人府上签了死契的奴才。”
拿捏奴才用家人做底牌,是宫中屡见不鲜的事情,所以他才这么快就查到了真相。
皇帝站在御案旁边,把玩着毛笔架上的上好湖笔,眼底尽是幽暗:“高贵妃……还真是好胆量。”
幸亏此事并未传开,否则他堂堂皇帝竟被一妃子玩弄于鼓掌之中,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吴书来低着头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尖,上面还沾了几滴从慎刑司带出来的血迹,他暗暗的想,等会儿回去还是把这双鞋扔了吧,省的晦气。
皇帝的指尖敲击着御案,一下一下,颇具节奏:“现在给高氏诊脉的太医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