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雪停了,书颜拉开帐帘,望着头顶上湛蓝的长空,偶尔一两只落单的大雁飞过凉州的上空。
书颜殷勤地接过赵万戈递来的书,同献恭的姜汤放在一起,姜的味道弥漫在帐里。
“恭儿看书可累了,要不要用膳?”书颜问道,“饿坏了就不好了。”
“颜儿为何如此关心我?”献恭的脸从书页中抬起,问道,“我倒有些害怕了。”
“我怕你病了。”书颜心虚地轻声道。
书颜不敢说的是:怕献恭像上次一样病了。
上次指的是献恭回京,回来后就病了。
书颜缘想着献恭该同太后多聚聚,却不想没出几天便回来了。回来后也不说话,一头倒下睡了好几天,醒来便烧了。书颜照顾献恭好几天,又担心了好久,献恭方有了精神,也愿意同书颜说了天京的事。
书颜不明白,为甚么会变成这样?兄弟间,不应该是兄友弟恭的么?自己的哥哥书戟和修能——修能的射箭是书戟教的。
为甚么呢?
“这个倒好玩。”
书颜还是小孩的心思,注意立刻被一幅带着画儿的书吸引。
“天开始暖和了,我怎么会病?”献恭道。
那还不是你找我找了整整一天,还差点又烧了凉山。
书颜吐吐舌头,不敢说话。
“母后送来的老先生们,都安排妥当了吗?”献恭突然问道。
“安排妥当了,我亲自安排的。”书颜恭敬回道,“凉州有许多匈人逃时留下的屋子,派人修葺了,便让老先生同家眷住进去了。燕王府东北角有个小院,开了扇门,又砌了堵墙,以后这小院就是凉州的第一学堂了!”
“凉州还有两个旧学堂,也已安排人去修缮了,”书颜道,“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
“我现在有一问。”
“王爷请问。”
“学堂是好了,但是,”献恭问道,“要怎么让凉州的孩子,心甘情愿地入学呢?”
书颜听罢不禁想起来自己幼时上学时也是不乐意的,气走了好几位老先生,最后燕王出马书颜才乖乖念书的。
“这,”书颜支吾道,“不如,赏他们些银两?”
“银两是会花完的;给了银两,难保不胡用。况且,军营里的人出生入死方得几两碎银,他们念几句书就想得?”献恭思忖道,“不成。”
“那怎么做?”书颜问道,“若是我,我也不想上学的。”
“凉州郊外有地,燕王府有收来的青稞种子,”献恭思索许久,方道,“‘耕者享其地’,施愿耕者露田,若是种植收获有道,就转一部分为永业田下放;耕种者的子女可入凉州学堂,施子女每日口粮。”
“这个好!”书颜笑道,“于他们有了地有了粮,又有人帮他们照看小儿;于我们,那便是有了田。”
“是了。”献恭笑道,“青稞熟了,便可用赋税之名征收;修凉州直道,就用徭役。”
“学而优则仕。”献恭又道,“就同科考一样,有学问了才能任仕求道,以验学养,‘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想上阵杀敌的,也可编一个童军出来!”
“仕而优则学。”书颜接下道,“营里头若是有好学之人,也可一同学习!”
“恭儿真厉害!”书颜拍手赞叹道,“就像母后一样,思虑周全。”
献恭听罢微微一笑,却不言语了,低头继续看书。
书颜又外出了两趟,拿来了颍麦糊糊和户籍册。
那册子是萧落木新编的。
凉州缘就有旧册,记载凉州几家几户,几个屋子,几个大人几个小孩,又几户一院子;城里有多少匠人,匠人会打铁还是木工;家里可有兵器,可有藏了盔甲之类。
匈人占据凉州多年,旧册未曾认真增删,又因凉州之战有所遗失,故而这凉州的户籍册得派人细细巡查暗访,重新编制。
“王爷可要看看?”书颜捧起道,“若王爷满意,我便让萧落木就按着这样子记下去。”
献恭抬头一笑,接过户籍册,却又在心里奇怪,怎么今日颜姐姐这般贤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