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瞒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小豆丁是荀绲总长的儿子,今年八岁。
曹嵩是长官,他夸奖荀彧:“知进退礼仪,小小年纪就可看出未来成就绝不会逊色你我。”
荀绲展露温润如玉的笑容,回应曹嵩:“令郎才是少年天资。”
儿子被夸,曹嵩笑得像花儿一样,哪怕那是人家的客道话他都高兴。
自此,曹嵩整日要与众人商议太学的规划,修建重建阁楼建筑,没空管曹瞒的教育,他见曹瞒入宫一趟以后,自制力、求学之心都上进了许多,非常放心地将他托付给了教员们。
曹瞒就像是被放养的小鸡仔,在曹嵩画好的鸡圈里瞎蹦哒,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教员们笑盈盈地与他打招呼。
对于教员们来说,曹嵩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而他带来的曹瞒,则是一只小金鸡。
太学大学部的人并不多,除了在党锢期间存活下来的先生们,只剩下一些不是洛阳本地人的学生,他们辛辛苦苦经过各地官府推荐,成功考入太学,在洛阳无亲无故,便是没有先生授课,也要待在这里寻找知识,只要没人赶他们走,他们能用学生令牌泡在藏书阁一整天。
曾经的太学第一曹嵩,当年也是如此,日日泡在藏书阁之中。
他身为宦官养子可没少受气,曹瞒遭遇过的鄙夷,曹嵩也同样经历过,同学给他气受,他便一个人孤零零地来书海中与圣人学问交流,心中的郁气在学识的海洋中获得洗涤、解脱。
因此,曹嵩对藏书阁有着难以言喻的亲近喜爱,每天都对曹瞒嘱咐:“多看看书简,这可是只对大学生开放的珍贵书籍,能令你大开眼界的。”
他又告诉曹瞒,几阁几层有有趣的书简,几层几层有珍贵的孤本,让曹瞒像探险一样,在藏书阁里探索求知。
以曹瞒的个子,想要拿到高层的书显然不可能,哪怕是搬来了梯子,也差了四尺才能碰到最高的那一阶,身高限制了他看到更加珍贵的书目,而这个时候,若是有个比曹瞒还要矮个子,还要沉迷看书的人,那可就乐子大了。
同样父亲事务繁忙的荀彧就这样进入了曹瞒的视线,每当他进入藏书阁的时候,总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找到荀彧,有时候是书柜后面,有时候是竹简堆里,有的时候为了掏书,他还会一本正经地趴在最下层,整个人凑到柜子最下层,只露出一节小屁股。
“你怎么这么爱看书,那么多书,你看得懂吗?”曹瞒好奇地蹲在他身边,看他将一卷扑满灰尘的竹简展开擦拭,露出其中充满韵味的文字。
只见那字迹,霸气狂狷,每一撇每一捺都微微上扬,如同张牙舞抓的龙在腾飞。
曹瞒瞪大了眼睛,惊喜叫道:“这是屈原所作的《离骚》?!”
荀彧点了点头:“这是抄写本,上面是武帝的字迹。”
“武帝,哪一位武帝?”一共有两位武帝,是谥号光武皇帝的刘秀,还是谥号汉武皇帝的刘彻?
“汉武帝。”荀彧抚摸其上文字,看得痴了,《离骚》有许多后人所抄写的版本,错字漏字一堆,唯独这一版珍贵的典籍最全最潦草,这是独一无二的珍贵宝藏!
“二百多年前的竹简!”曹瞒惊呼一声,兴奋到热血上头。
对于一位有求学之心的学子而言,再也没有能与历史名人交流更令人激动的事了,太学藏书阁犹如一座沉睡的宝藏库,集合了大汉王朝多少代的积累而形成如今的规格,这里的书目,终其一生都不一定能够阅读完全。
荀彧就像个百事通,总能在各种各样奇妙的地方挖掘到各种曹瞒从未阅读过的书目,比如汉初刘向所编撰的《战国策》,比如司马迁所写的《史记》,甚至于《春秋左氏传》、《公羊传》等都有。
曹瞒的兴奋劲,一直持续到荀彧静下心来看竹简,没人回应他才稍稍退去。
他一个人东看看西看看,东跑跑西跑跑,玩着玩着也就没了意思,凑过来看荀彧在看看写写些什么,其中眼花缭乱的文字令他头昏眼花:“你到底怎么看得进那么多枯涩难懂的字啊?”
难懂的书籍,曹瞒是静不下心来细看的。
荀彧抬头,疑惑问他:“为什么看不进去?你不识字吗?”
“我识字,可是那么多字连在一起我就看糊涂了。”
荀彧更加不解了:“为什么会看糊涂?多读几遍就能看懂了,如果实在不会,就记录下来,可以问人。”
曹瞒凑过去一看,只见荀彧手中的空竹简上密密麻麻都是他记录下来的文字。
然后,他围观了荀彧的各种操作,但凡是有路过的先生,住校的大学生都被他腼腆着脸叫住,不好意思地询问疑惑。也许是他长得精致可人,也许是大学部很少出现这样幼嫩的孩童,在这一片求学圣地,人们总能对求学人给予最大的包容,无论他询问谁,都能得到耐心的解答,无往不利。
曹瞒觉得荀彧这小矮子特别厉害,他就像是个广撒网的渔夫,到处捞“鱼”来给他讲解知
识。
曹瞒目瞪口呆,一脸学到了的恍然大悟样。
他也跟着荀彧学,蹭蹭去翻阅竹简看,遇上疑惑了,就近去询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