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的表情从调笑瞬间切换成了严肃的冷脸。
“好,我不卖乖。但是纪榴生,我很好奇,如果昨晚我没有出现在甲板,你打算怎么办?随便找个别人跟他做吗?不论男女,是不是谁都可以帮你做假的不在场证明?”
“!”
纪榴生猛地抬起头,如果楚言没看错,那双眼睛里剎那间流露出了森寒的杀意。插进大衣口袋里的手和胳膊因为肌肉猛地收紧而显得十分僵硬。
纪榴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谁?为什么杀人?”楚言问道。
两人的距离很近,其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漫长的几秒钟过后,纪榴生后退了两步,淡淡一笑。
“楚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我自问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不要吓唬我、欺负我了。大衣还给你,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纪榴生说完脱下身上的大衣,恭恭敬敬地双手捧到楚言面前。
“你怕我?”楚言没有伸手去接。
纪榴生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当然怕你,因为你手中有钱有权力,而我什么也没有。不过——”深邃幽蓝的眼睛里忽而透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不过你也应该怕我,因为我什么也没有,所以自然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纪榴生把大衣搭在两人中间的白色栅栏上,“楚先生,你看这黄澄澄的日出,像不像大海新孵出的一个蛋?又是宁静和平的一天,祝你旅途愉快。我可以走了吗?”
纪榴生站在那儿,似乎在等着楚言发话允许他离开。仿佛如果楚言同意,就代表着他不会继续找他的麻烦,犹如一张君子协议。
楚言其实从没想过向任何人揭发检举纪榴生,可他也不想让纪榴生回屋去。这人虽然浑身是刺,但却有一种变幻莫测的吸引力——你永远无法预测他的下一个行动,无法确认他哪句话是真话,他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热情地扑向你,又会在你意犹未尽时决然离去。
这朵法兰西带刺的玫瑰,它终究会为谁而绽放?谁能拥有它的真心?
“你……你以后……以后不要做危险的事了,安定下来,自然会遇到你的退路,遇到爱你的人。”
楚言这样和缓的语气,让纪榴生露出放心了的神色。
他说:“谢谢楚先生的劝告,不过,所有爱我的人最后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什么?”
纪榴生嘴角微微抽搐,答道:“悔不当初。”
“……”
楚言这一刻只觉得心里很难受,酸酸涩涩,不知为何,他希望纪榴生更温暖一些,希望他笑是因为快乐,他总觉得眼前的纪榴生血管里的血是凉的。
“为什么这么说?你不希望有人爱你,给你一个家吗?”
纪榴生的表情忽然认真了起来,“你是说两个人住在一起,每天清早睁眼就看见他的脸,晚上不管多晚,知道他一定会回家?”
“嗯。”
“哦……”纪榴生诘问,“真是那样还有什么意思呢?我怕是会被闷死。”
楚言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楚先生,我也奉劝你一句,不要同情心泛滥就轻信于人,这样会让爱你的人担心。”
楚言苦笑了一下,轻声说:“没有人爱我。”
纪榴生带着似乎是歉意的情绪看着他良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后转身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客房。
远处的太阳已经从海平面升起了,海面一片金光,空茫又华丽。
楚言又独自站了一会儿,拿起黑色羊驼绒大衣,也进了屋。
今天似乎真的是和平安适的一个普通日子,楚言坐在桌前用pad看新闻,抽空和京北开了个视讯会议。忙完这些,早餐已经被送到了餐厅,满室浓郁的咖啡香。
西裔佣人在一旁迭被子,收拾卫生,随手准备将抛在沙发上的大衣收走。
楚言用余光看见后,立刻用英语阻止,“等等,那个递给我吧!”
待佣人走后,楚言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大衣里,一股海风的气息传入鼻腔。仅仅是闻着这个味道,楚言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纪榴生靠着船舷看日出的模样,漂亮又寂寞。
楚言拉起大衣,抖了两下,准备穿在自己身上。这时,一个物件从大衣兜里掉了出来,落在书桌下面的地毯上。
楚言好奇地弯下腰,弓着背趴在地上伸手把那东西从桌子底下够了出来,拿在手上。
那是一根钢芯合金的白银色铜丝,被卷成巴掌大的几圈。
仿佛是什么五金的配件。
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自己的大衣兜里?
如果不是他的,那是谁放进他口袋里的呢?这件衣服除了他,只有一个人穿过。
楚言攥着这一卷合金铜丝,拧着眉想得出神,忽然间,他像见鬼似的睁大了眼睛,视线再次落在铜丝上时,脸色白得像纸。
“纪榴生……你、你……”
楚言即使小声喃喃自语,声音也在打颤。
……
笃笃笃——有人在敲门。
没等楚言应门,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便闯了进来。为首的警官看着沙发上惬意喝着咖啡的男人,恭敬地欠了欠身,用英语解释道:“先生,因为昨晚发生了命案,我们奉命对这个房间进行搜查取证,希望不会打扰您太久。这是我们的搜查令,谢谢你的配合。”
楚言并没有意思去看那张递过来的有着一串签名的搜查令,只是懒怠地摆摆手,说道:“你们自便,小点声,我有点儿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