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卿尘不愠不怒,笑容反而加深了:“您过奖了。可是一本书光凭封皮好看也不能成为经典,很感谢这么多歌迷如此肯定我的作品,今后我定会继续努力创作。”
台下用掌声和尖叫回应自家偶像,口号一浪高过一浪,连带宣泄着不满的情绪。导演组见状,赶紧用提词器催促王大麦继续cue流程。
王大麦抬手鼓了个掌,老道地笑说:“太棒了,接下来让我们一起听听易卿尘还有什么获奖感言要和大家分享吧!”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射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易沉冤——”
听见这三个字,易卿尘的心头猛地一颤。
循声望去,有人正面目狰狞地用手指着他,沿观众席二楼侧面台阶,往下跑着冲向主舞台。
在看清来人之后,他的呼吸骤然急促,好像冰凉的蛇忽然爬上脊背,血管膨胀。
主持人再多犀利的问题也敌不过“易沉冤”三个字对他的冲击,这背后的秘密足以毁掉此前所有的钻营……他的大脑在嗡嗡声中飞速运转。
女人身着酱红色上衣,散着头发,目光如同刀片刮在易卿尘的身上,在他逐渐晃动模糊的视线里步步逼近。
易沉冤是谁?是谁在喊?
台下的人们低声议论,媒体的镜头开始搜索这声音的源头。
女人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冲下楼梯,要如何才能阻止她……
易卿尘的心已经快要跳出胸膛,镜头前,他却连多一个表情都不敢做。
肠胃狠命地拧劲儿,手指骨节攥到泛白,他竭力借面前的立麦撑住身体,眼看着子弹将他射穿……
绝望之际,黑暗中冲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优越的身高,西装勾勒出英俊的线条,宽肩窄腰,一双大长腿健步如飞,似踏风而来。
男人猛地一把将女人从舞台侧面拉进了观众甬道,动作干脆利落,须臾间,女人就不见了踪影。
男人黑色皮鞋尾部的两颗金属铆钉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锃亮的反光,现场瞬间只余一片空荡。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许多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保安姗姗来迟,跑过去找不到人,只能面面相觑。
望着女人消失的地方,易卿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超高清镜头对着他,他是歌手,此刻却被考验演技。
暗自调整了呼吸,易卿尘开口发表获奖感言,将观众的注意力拉回台上:
“感谢星光大赏,感谢盛世娱乐,更要感谢我的歌迷们,可以获得最佳新人歌手奖,我受宠若惊。刚刚的颁奖辞里说《人间四野尘》这张专辑是今年最好的中国风,我实在愧不敢当。我只希望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国风音乐能在时光中复苏,继续带给大家内心深处的文化记忆与情感共鸣。”
易卿尘诚挚的笑容如青松上覆着的茸茸白雪,他托高奖杯说道:“古乐归来,国风永存。”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粉丝们疯狂地呼喊他的名字,而他的经纪人正在焦头烂额地打着电话。
镜头前的他云淡风轻、滴水不漏,却没人看见他那攥着的手心全都是汗,头皮过电般发麻。
其实他一眼就认出了刚刚的男人。
这世上有无数双眼睛,唯有杨原野那一双星辰般深邃漆亮的明眸,易卿尘从不会认错。
可是,杨原野为什么会出现?又怎么会愿意帮他?他试图从记忆的倒置中翻找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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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拨回到初夏,夜色中,一架飞机从西南飞来,隆隆降落在京北。
那时《思君不见》刚发表,易卿尘本人还是个躲在幕后的小透明,盛世娱乐高层正式决定并通知他回京北发展。
银色的保时捷卡宴驶过什剎海,易卿尘侧着头,出神地望着窗外倒退的夜色和街景。除了酒吧换了几个新的,一切和他离开时变化不大。
四年前,他匆匆离开京北,孤身去了渝州,期间从没回来过。
降下车窗,熟悉的月季花香沁脾,他微阂着眼,向后靠进椅背。
司机大哥虽然不认得刚从机场接回来的青年,但听楚总在电话里交待的语气,也知道是位顶重要的人。
“是不是车里太闷了?要不我给您把空调调低点儿?”司机殷勤地问。
易卿尘睁开眼睛,有一瞬的恍惚:“不用麻烦了,我只是……我好久没回家了……”
“哎?你也是京北人吶?你家住哪儿呀?”
“嗯,我家以前就住丞相胡同那片儿。”
距离瞬间拉近了,司机放松下来说道:“丞相胡同可真是个好地方,最近都等拆迁呢!”
“是吗……”他四年没回来了,什么也不知道。心绪如啤酒泡沫,争先恐后从四面八方溢出杯盏。
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易卿尘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身子倏然绷直,收拾好不小心外露的情绪,接起电话:“楚总。”
“小尘,老刘接到你了?”楚言说,“一会儿到了别紧张,你就跟着我。”
今晚要去的是司徒寒的生日晚宴。司徒寒是个艺术品巨贾,舅舅是文化部响当当的领导。不看僧面看佛面,京圈文艺界的大人物今天都来了,这其中就包括知名导演骆佳滨。
骆导手头攥着的是上面刚批的s+级音乐竞赛综艺《中国唱作人》第二季,能上这个节目的歌手,约等于提前爆了。
盛世娱乐ceo楚言今天谁也没带,只带了易卿尘,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保时捷又开了很久,才抵达京郊的私人别墅。
现代主义风格的别墅外墙,深色的花岗岩和玻璃幕墙交相辉映,隔着铁艺大门就能看见庭院中一派太平歌舞、绿意含烟,夜风将音乐轻轻飘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