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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第2页)

视野一开,吴定缘挺起胸膛,心中陡然生出一阵快意。

从古至今,有几人能划着天子的灵柩纵穿皇城这可是花多少钞银都换不来的享受。只怕瓦子里最好的说书先生,这么写也会被骂瞎编吧

他摸了摸胸前的栗木牌位,这么近看,也不过是块漆了金粉的木板罢了,居然把满朝文武震慑得不敢靠近,荆溪她可真是神机妙算。

这是临行之前,苏荆溪特意交代的。她虽不知京城虚实,但以吴定缘的行事风格,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便建议说如有机会,设法弄到太庙里的神主牌位,扛起它来,便可以横行无忌了。

其实只要对手有哪怕一个勇于牺牲的,这计策也无法奏效。但正如汪极所说,整个两京之谋的各方势力是靠利益捏合在一块的。这样的一个组织,人人皆为自己,天然就要互相算计与提防。苏荆溪设下的这一计策,正点中了他们的弱点。

“这可不是我的明,而是你父亲的故智。”苏荆溪交代完之后,这样说。

吴定缘开始时不明就里,后来半路上问了昨叶何才知道。当年朱棣攻打济南城,携来了数门大炮,铁铉便在城头画了朱元璋的大像,还在每一处垛口高举神主牌位。结果朱棣不敢再轰击,这才给了铁铉可乘之机,解了济南之围。

二十五年之后,铁铉的儿子又一次高高扛起了朱家神位,还是为了守护朱家皇帝,还是要去对抗欲要篡位的朱家宗室。时光的洪流,打了一个轮转居然又回到了原地,不能不让人感慨命运之奇。

只是这一次的结果,一定不会重演当年

吴定缘咬住嘴唇,左手用力一摆,整条龙棺朝着东方转了个弯,浮上了一片汪洋的御街。

也许是刚才的一阵狂风吹散了铅云的缘故,肆虐了数日的雨势缓缓开始收住了。只是洪水蓄积太盛,想要水退还得有个半天。

汉王以及诸位重臣根本等不得,他们纷纷踏上从南海、中海以及内苑湖中调来的游舟,拼命朝着承天门追赶过去。至于禁军、随从以及内廷的宦官们,要么跳进水里奋力往外游,要么留在原地一筹莫展,甚至有人试着攀上墙头,要利用通脊朝前跑去。

杨士奇没有离开,他先喊住几个没头苍蝇一样的小宦官,让他们去到张皇后所在的宽台。一位略通医道的宦官帮皇后号了一下脉,表示暂无大碍。杨士奇松了一口气,让他们把她与两位藩王接回后宫,好好休息。

安排完这些,杨士奇才去问周围的人,外面什么情况。一名禁军守卫告诉他,那个挟持了天子棺椁和神主牌位的奸贼,已经冲到了御街之上,朝着东边漂去了。

“东边”

杨士奇隐隐捕捉到了什么。吴定缘的这一连串举动,可谓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竟被他硬生生砸破了僵局,固然令人赞叹,可目的呢以这人表现出的缜密与决断,绝不会只是单纯泄愤。

现在他居然驾着龙棺借水东去,御街东边有什么地方他非去不可杨士奇在京城为官多年,对城中地理十分熟稔。他心中暗过了一遍京城舆图,猛然醒悟。

在京城东南角有一处东便门,外有大通桥。桥下有一个巨大的转运码头,承接大通河,绵延到通县高丽营与白河连通,直去天津卫。这一段河道称为白漕、北运河,是漕河的终点。

其实这条河原本的终点,是在北方的积水潭,与昌平的白浮泉水联通。只因永乐陵寝选在了昌平天寿山,不能再借水怕惊扰龙脉,所以如今积水潭的漕运已废,城内御河变成了像内秦淮一样的风景游玩之地,漕运码头遂东移至大通桥处。

吴定缘曾经提过,太子正在赶回京城的路上。以常理度之,走漕路是最快的办法。若他所言不虚,太子应该是在东便门外大通桥下船。

难道说吴定缘竟想驾着龙棺去东便门迎太子吗这想法简直荒唐可杨士奇思来想去,竟无第二种可能。

无论汉王、张皇后还是一朝重臣,都陷入了惯性思维谁去导引龙龙棺,谁就是嗣皇帝。只有吴定缘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太子不来就龙棺,那就让龙棺去就太子。

大胆、精妙,而且亵渎。这是杨士奇对这个计划的评价。

无论如何,只要能阻止汉王的计划,就是一个好计划。杨士奇正想办法如何突破大水阻挠,也赶去东便门,却不防突然有人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衣袍

杨士奇能想通的事,朱瞻域也能想通。

他此时拼命摇动船橹,胖胖的脸颊上汗水肆流。小舟迅游出端门,前方是高大的承天门城楼。这条路汉王走过无数次,但乘船还是头一回。

“你是说,他是想去东便门迎接太子”汉王沉声问道。

“正是。太子从南京一路赶来,都是沿漕河北行。东便门是千里漕河的终点,乃是必经之处。吴定缘一定是朝那边去了。”

汉王抬起手来,用一方金丝手帕擦去嘴边的血迹。牙齿断折的痛楚,从嘴里一阵阵传来,搅动得他的心神愈加烦躁。这么长时间的精心筹谋,只差一步即可达成,千算万算,却偏偏横生出这种枝节

他并不怕吴定缘逃走,但如果外围还有一个急赶来的太子,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不是说,派了人去追杀吗”尽管船上没有别人,可汉王还是压低了声音。因为他们正顺着水流穿过承天门黑漆漆的门洞。暗无天日之地,最宜私语密谋。

朱瞻域道“太子乘坐海落船过了阁上闸之后,我一直派了精骑沿路追踪,亲眼见它过了天津卫。现在青州旗军一分为三,以廊坊为轴前后堵截,层层设防。太子身边只有一个张泉,绝无突破可能,请父王宽心。”

“当初唐赛儿也说在南京干掉太子,绝无幸免可能你去淮安接手,也说太子绝无北上可能”汉王的愤怒在嗓子里滚动,“可瞧瞧你们搞出的这个局面”

朱瞻域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已经做到这个地步,父王您不可被一个小人物乱了心神。”

汉王沉默片刻,把手帕揣回袖子里,一屁股坐到船头。毕竟也是快五十的人了,之前旷日持久的对峙,同样令他身心俱疲。小舟恰好行至门洞中间,让汉王的面孔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阴影之中。

“瞻域,你刚才怎么不等瞻坦上船就划开了”

“儿臣怕吴定缘跑掉,一时心急”

“这门洞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连篡位谋弑之事都能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汉王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跟瞻坦互别苗头,不肯相让,这也是人之常情。可如今大事未定,一家人还是不要互相算计了。”

他一改午门前的霸气,多了几分老父亲的絮叨与无奈。朱瞻域摇橹的动作没有变化“世子之位,只有一个;太子之位,也只有一个。”

“你这是在责怪我偏心吗”

“不,长幼有序,二哥做世子我并没什么怨言,乖乖做个临淄王也不错。怪只怪父王您给了我这个乾坤变易的机会,让我看到了一线天机。人心一动,便回不去了。”说到这里,朱瞻域忽然笑起来,“皇爷爷原来何尝不是打算终老于燕藩,建文帝削藩,让他有了机会,只好争上一争;父王您若不是得了那药方,不也就死心塌地做个藩王了吗一个人若是见到机会,又怎会不动心呢”

听了这一番议论,汉王一时哑然。朱瞻域道“父王您对我恩重如山,儿臣自当倾力辅佐,绝无二话。但这兄弟相争之事,相信您比我熟,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儿臣不求父王偏袒,只要择其贤者而用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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