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她在那里都经历了什么?四殿突然有些不敢想了。
走进菡萏院,她那个叫春雨的丫头迎出来,说她去跟嬷嬷学规矩了。四殿想起来她之前说不想学规矩,还跟他耍赖来着,他没同意。
四殿转身,脚步不动,又回头:“你怎么跟了夫人的?是元家的家生子?”
春雨不敢随意回答,再三思索后,才恭敬答:“奴婢是姑……夫人在……路上捡的,并非元家的家生奴仆。”
春雨只答了一半实话。她是六岁时被家里人丢弃在临沅老家的后山上,被偷偷上山放风的姑娘捡了回去,从此她们过上了相依为命的生活。对姑娘来说,这种生活不是人过的,但对她来说,遇到姑娘后每一天的日子都是幸福安生的。
春雨不敢说她们在临沅老家的事,直觉被人知晓,一定会惹大麻烦的。是以她才说自己是路边捡的。
四殿看小丫头谨慎害怕,还要假装镇定的模样,决定还是不问了。他点了头,转头就走。
春雨大口喘气,毫无形象蹲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
四殿等不到晚上,于是从菡萏院出来,直接去了西边专门辟出用来给后院学规矩的淑香苑。
“……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这句话的意思,夫人可明白?”子悦嬷嬷问正用一只残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的良夫人。
元良良警觉睁开眼,回答:“就是说要敬着丈夫,顺着丈夫。”这几天她要么背诵要么抄写,不说滚瓜烂熟,大意肯定都知道的呀。这是今天的第六回了!她搞不懂。嬷嬷为啥还要叫她起来回答!而且只叫她!
元良良生气,瞪着嬷嬷有些略弯的背脊,反驳:“敬着丈夫,顺着丈夫,都不如爱着丈夫。敬着顺着,找丫头随从好了,找妻子不是就是要相互爱慕吗?”
嬷嬷这两日被良夫人气得不轻,故有事没事拎她出来一下。闻听此言,面上挂不住,冷着脸道:“良夫人,请注意你的身份。四殿下娶了正妃娘娘,若正妃娘娘不敬着顺着四殿下,那么请问夫人要如何自处?”
元良良顿时不说话了,这牙尖嘴利的老嬷嬷。她心里腹诽。
元良良脑袋回正,恰好见许昕蕊脸上露出讽笑。元良良目不转睛盯着她,等许昕蕊也看她时,她狠狠一瞪眼,才转正脑袋,目不暇视盯着眼前的书册。
这一幕刚好落在嬷嬷眼里。嬷嬷叹气,原以为侧妃已经够难教的,结果又来个更难驯服的。关键还是个侍妾,她训导过几百个女子,身份高贵如公主难伺候也就罢了,身份低贱的那些个可是各个对她逢迎拍马,说好话,哪像眼前这般不知礼数。
嬷嬷捏紧了袖中的鞭子,二话不说就是一鞭。
元良良下意识惊叫出声,感受着背上火辣辣的疼,她脸色逐渐变苍白。
“嬷嬷作甚?”四殿跨进四面通透的屋里。
嬷嬷见四殿下,不慌不忙行礼。解释这是和打手心一样惩戒的一种方式。“良夫人目中无人,竟对侧妃无礼,奴婢这是想教良夫人何为尊卑。”
四殿自然知晓这话的含义,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自知嬷嬷的话没问题,只是他就是忍不住生气。看到她被打吓到的样子,他心间沉闷。
四殿下有点无力:“在这后院,都是本殿的女人,没有区别。即日起,两位嬷嬷不必继续待在本殿府内,此事本殿也会告知舒妃娘娘。”
四殿说完,不再理睬诚惶诚恐跪地的嬷嬷,去问元良良:“吓到了?”
元良良听到他问,冲他妩媚一笑,甜甜喊:“殿下。”
“走吧。”四殿伸手。
元良良毫不迟疑抓住那只十分有力的手掌,边走,整个人跟没长骨头似的边往四殿的肩膀上腻歪。
许昕蕊瞪着两道黏糊在一起的人影脸色狰狞,等人消失不见,她又一脸的惆怅伤怀。明明她先进府的,明明她也跳舞了,明明她哪也不差,为什么不是她?
跪地的嬷嬷则想着,她不该大意的。子喜说得对,这侍妾既是四殿下亲自带过来学规矩,一定是极为宠着的,比之旁边的侧妃更加不容忽视。
感觉四殿下远去了,子悦嬷嬷才起身,跌跌撞撞奔出去找子喜嬷嬷商量对策。她们是从宫里出来的,也算有威望,但如今被四殿下赶出府,这相当于是让她们颜面扫地,晚节不保。两嬷嬷决不允许这样的惨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们眼下只有去找舒妃娘娘讨公道了。
拾壹
元良良抱着殿下胳膊,问:“以后是不是不用学规矩了?”
四殿下:“规矩还是要学的,只是不必专注嬷嬷教的那两本书。”他又加一句,“该抄的还得抄,该背的还得背。”
元良良无语了。那把嬷嬷赶出府的意义何在?想想,她不用受罚也是好事一桩,马上又高兴起来。抱着殿下胳膊摇啊摇:“殿下怎么这么好呀。”
这……这什么女人?
从没被女人调戏过的四殿下无语了,内心从未有过的慌。这要换了外边的女人,他早动手赶走了,可眼前的是他的良夫人。
他想想,良夫人要亲近他,也是理所应当。
那……行吧。
从宫里出来后,这一日,四殿过得跟有人将他往火上架一般痛苦难忍。
正妃在舒妃面前多嘴,嬷嬷教不来规矩,包括良夫人并非元家嫡女的事,他都有办法应对,只一点。
四殿实难为情,尤其还要他主动去提起。向来杀伐果决的四殿觉得自己必须要鼓起这个勇气。
菡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