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想了想之前以为她可能是太子妃,怕得罪她,与她说话也要矮一截,妾称自来谦退,可太谦退,别人就会以为她好欺负,她和大公主就不会这样自称,是因为她知晓大公主为人不拘小节,也许大公主和皇后都只把她当成奴仆,但大公主至少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轻贱过她。
裴缨寿没揪着不放,只道,“你若喜欢表哥,就不会对表哥的那些遭遇无动于衷。”
还真被她说中了,但崔姣不能认,反问她,“难道要大声哀恸啼哭才能表明我喜欢殿下吗?”
裴缨寿斥了句,“你这小妇惯会强词夺理!”
崔姣道,“十四娘子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喜欢太子殿下,我的心不诚,太子殿下在经历了那些遭遇后,还会看不出我对他不是诚心诚意么?”
裴缨寿被她驳的还不出话。
崔姣又道,“十四娘子只觉得这世间只有你一个人会喜欢太子殿下,可就算没有我,将来也有许多女人进东宫,太子殿下品貌拔尖,喜欢他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裴缨寿一时未有言语。
崔姣最后说,“十四娘子为人直爽,有什么说什么,我很欣赏十四娘子,但是十四娘子也许明白,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够像十四娘子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十四娘子有裴氏撑腰,我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孤女,喜悦悲伤只能偷偷藏在心底。”
裴缨寿一言不发的瞪视着她,她任她看,唇边挂着笑,一如所有知情人眼中,是个柔顺妩媚的侍妾。
裴缨寿自斟酒灌入口中,喝完放下杯子,道,“随我来。”
崔姣心想裴缨寿确实称的上光明磊落,她挑衅过裴缨寿,也没见裴缨寿与皇后告状,这点上没得说。
就是跟她走,她也不会杀人吧。
崔姣忐忑归忐忑,还是跟上去了。
她们转到了西殿,早有马车等着。
裴缨寿上了马车,她也跟上去了。
马车走左银台门出大明宫,崔姣挑开车帘朝外看,是往隆庆坊的方向。
崔姣微诧异,总不是送她回新居,还是要借她做由头大闹新居?
马车停在隆庆坊门前,裴缨寿坐着没动,崔姣便确定她是送自己回来的,她真心实意道,“多谢十四娘
子送我回新居。”
她准备下马车(),裴缨寿这时骤然道?()?[(),“如果你骗了表哥,我决饶不了你。”
崔姣心口一跳,回过头对她笑得清甜,“不会的。”
她已经骗了苻琰,走到这一步哪还有回头路可走,反正等她走了,随他们气急败坏骂,她又听不见。
崔姣下了马车,踏进坊门中。
再回头,那辆马车已经飞快往回跑,崔姣一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她进蓬莱殿后,不管是中官还是大公主都要她留下来小住,一定是皇后的意思,皇后想把她留在宫里,这样做定然是觉得她打扰了太子和陆如意独处。
从刘傅姆让她去取香开始,局就设好了,留在宫里是死是活就要看皇后的意思了,皇后先前就因太子不想把她送给陀婆离王子而责问过她,大约早就不喜她了。
裴缨寿救了她一命。
崔姣暗咬牙,即使有感激,她也不会再和这些贵人打交道,裴缨寿救她不过是顺手就能做的事,她如果想报答,却要倾尽所有,当初苻琰救了她,她也是心怀感恩的,可是她为了能在他身边立足、报答他的大恩,几乎去了半条命。
她只能在心底感念一句,希望裴缨寿能心想事成吧,旁的爱莫能助了。
崔姣朝新居走去,将过坊中路道,却见苻琰的轺车行来,坐在车前的家令见到她,打开轺车入内,片刻出来下轺车道,“殿下让转车,回新居。”
马夫神色迟疑,恭敬问道,“殿下不去大明宫了吗?”
家令冷脸,“殿下的话你听着照做,莫要多问。”
马夫便把轺车赶回了新居。
家令还站在路边,对她温和笑道,“崔掌书取香不归,是何故?”
崔姣知道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说,道,“大公主和裴十四娘子盛情难却,邀妾吃烤鹿肉喝三勒浆酒,妾贪吃了几口,回来就迟了。”
家令抚着胡须颔首笑笑。
崔姣紧张道,“皇后殿下的中官说会派人来送苏合香,有人送香来么?都是妾贪嘴误事。”
家令道,“苏合香送来了,崔掌书不必自责,晚间崔掌书服侍六娘子睡下后,记得去见殿下。”
崔姣记下,两人便回了新居。
崔姣先去见陆如意,然而陆如意的寝居门关了起来,刘傅姆在门外焦急的走来走去,一看到她,脸上又青又白,更不好发作,只好问她怎么回来了。
崔姣便将刚才应付家令的话也用来应付她。
刘傅姆也没闲心再跟她说这些,指了指房门道,“崔掌书,你去劝劝六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