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果然来了一堆事,领导和股东们集体驾到,我和安玲忙到飞起,一时忘了还有库洛洛这个人。
得空抬头时已经五点多了,堪堪到下班时间。我给太后打了个电话,得到“有会议,晚饭自理”的回复,还多嘴多舌地“建议”我应该约上许久不见的男朋友以加深感情。
库洛洛那张不是面无表情就是皮笑肉不笑的脸浮现出来,我想他并不想跟我“加深感情”。
我一边发愁一边飞快地整理东西,走出门时不知怎么回事就拨通了库洛洛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库洛洛的声音经过电话加工去伪存真,显得十分冷漠,接起来就掐头去尾直接问道:“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我干巴巴地回道,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面对面与他交流,“就是想问你一下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太后今晚不回家。”
“好,你到中兴城市广场来找我。”
不等我回答,库洛洛说完就挂了电话。
……真想把这通冰冷的对话录下来给太后听听,省得她不到一天就把库洛洛“温柔体贴”的人设吹上天。
超龄熊孩库洛洛(三)
近年来本市经济飞速发展,私车公车日渐增多,而市政规划永远落后一步,因此城市道路越发不堪重负,下班时间不管去什么地方,只要在市内就必定会出现数个堵车重灾区,连我们从边郊进城的车都不能幸免。
“【哔——】了个【哔——】的!!让你超!让你抢!看看谁牛逼!”
一个急刹,出租车钻进两辆公交车中间,司机大叔挂上空挡手刹,牛气地哼了两声,对自己能够与公交车抢道的技术自得无比。
“嗯嗯,您真了不起。”
我坐在副驾驶上随口敷衍着,翻下遮阳板,用纸巾擦干净上面的镜子,抓住这好不容易停下的空当开始补妆。
“师傅,能不能把灯帮我开一下?太暗了我看不见。”
“没问题!”
司机大叔随手按下顶灯,镜子里立刻映出我的脸,昏黄暗淡,五官朦胧,摘下眼镜再看甚至人畜不分,我只好换成粉饼盒里自带的小化妆镜,心里后悔没在公司折腾好了再出来。
虽然只是一顿普通的晚饭而不是什么正经约会,但我还是希望自己看起来光鲜靓丽,毕竟是第一次和男性单独相约……
不对,我才没有在期待!
红灯让堵车更加漫长,司机大叔无所事事,开始围观我在脸上填填补补,一边还热情地说:“姑娘赶着去约会吧?这时间约得可不大凑巧。不过放心吧,我保证你肯定能准时到达,绝对不会让你男朋友久等。就算迟到了,男孩子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我女儿的男朋友每次约会都提前到,从来不让我女儿等他。”
接着他滔滔不绝地又说了一堆他女儿和未来女婿的话题。出租司机是个寂寞的职业,逮着一个人就能说很久,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倒也聊了下去。
车窗外一片灯火通明,是一片红色刹车灯汇成的海洋。当我补完妆,车流、不、应该说是车块才开始以龟速移动。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平时道路通畅,坐公交到中兴广场不过半个小时,眼下这状况就不好说了。
库洛洛没有与我约定时间,所以是早是晚也没数,但如果迟到得太过分,他十有八九会撂下我自己走人。我不由担忧地问道:“这样得走一个多小时了吧?”
司机大叔豪迈地一挥手:“不会!进出城都要走这一段路,所以高峰期特别堵,过去之后就好走了,我的技术你放心!”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在车间距拉开的一瞬间,出租车闪电般动了起来,司机大叔以神一般的抢道技巧左夹右塞,在一片愤怒的喇叭声中突破塞车区域,继而压着限速线一路狂飙。
能在这个点开车进市内的都是高手!
停车之后我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钱塞进司机大叔手里。
大叔慢条斯理地找钱,同时严肃教育道:“晚上要早点回家,不要让家里人担心啊。”
“是是是!谢谢了!”
“不客气,慢走。”
他说“慢走”时我已经飞奔进绿化带的树丛里扶着一棵树干呕起来,状态分外像未婚先孕的无知少女,抬起头来便是一脸担忧和纠结。
但我纠结的不是保胎还是打胎这种遥远的问题。
——我勒个去,果然晕车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继续在车堆里蜗行,这种惨淡的形象怎好意思出现在库洛洛眼前?能不能放他鸽子?
“刘恋。”
说曹操曹操到。我浑身一抖,捂着嘴回头,库洛洛正站在树丛外:“你在这里做什么?”
好吧,这下不用纠结了。我拍了拍胸口:“我有点晕车,你可以在外面稍等一会儿吗?”
“好。”
库洛洛二话不说潇洒远去,我抽了抽嘴角,内心顿觉凄凉。
不说温柔体贴了,好歹象征性关心一下嘛……
好吧这只能是痴人说梦。
我理理衣襟擦擦嘴,再次抹了个口红,昂首挺胸走出树丛,以示自己高贵冷艳、坚强霸气,才不需要什么嘘寒问暖。
拐过绿化带就看到库洛洛坐在广场中心的长椅上,专注地看着广场外的车水马龙和人来人往,夜晚各色灯光交杂地映在他脸上。
心中突然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不远不近地看着他。
仿佛产生了一种独特的力场,库洛洛所在的那片区域看起来自成一体又与世隔绝,周遭的喧嚣热闹都与他无关,而他只是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