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过后,苏檀坐在妆台前享受“小妄子”伺候挽。
许是近半年来忙于奔战沙场,长风和远泾这两个倒霉下属也没空给公子做陪练,沈修妄挽的手艺生疏不少。
梳理头时指尖力道没控制好,一不小心扯下苏檀两根长。
苏檀自然察觉到了,通过铜镜,清晰可见沈二公子捏着掉落的头,眼神中闪过慌乱。
她抿了抿唇,劝慰道:“要不,还是唤梳头婢女吧。”
“不必,我能行。”
男子岂有说自己不行的道理,他方才只是手生了些。
沈修妄将指尖的两根长递给她,又从自己间拽下两根乌,同样交给苏檀。
“喏,赔给你。”
苏檀啼笑皆非,抬眸睨他一眼,“沈修妄,你如今几岁了?”
某位二十有九的公子岔开话题,“咳,不是都说结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俗制虽旧,寓意却好,咱们如今有现成的先结两根,待到大婚时再结一束,好不好?”
听他这般弯弯绕绕还能圆回来,苏檀简直想对他竖起大拇指。
她唇角翘起,垂眸捏着几根丝把玩,沈修妄的那两根头较她的更粗一点,同样黝黑亮,柔软顺滑。
头上挽的动作愈轻柔,身后传来沈修妄的声音,他说:“檀儿,我们将婚期定在今年好不好?”
“今年?”苏檀指尖一顿。
“嗯,论理来说是急了些。毕竟三书六礼,按大婚仪制走一遍,纵使一年半载也寻常。”
沈修妄一边为她挽,一边看向镜中姑娘。
“不过我如今就开始准备着,元月时定然可以成婚。”
“至于太后和皇上那边,我哪怕跪也好,求也罢,定是要个肯的”
“还有入赘,或是嫁娶,我也听你的。”
“只是诸事都需要你点头,你愿意,我才能放手去办。”
说话间,沈修妄已经灵巧地挽出一个随云髻,对着镜子为苏檀整理。
随后俯身拿起案上的一支海棠簪,为她稳稳簪入中。
“好了,我的手艺不精,好在夫人极美。”
苏檀抬眸看向镜中,满意地弯了弯唇,回头看向沈修妄。
“若是成了婚,你日后可没有回旋的余地。”
沈修妄自知有戏,拉过一旁的玫瑰圈椅挨着她坐下,握住苏檀的双手。
郑重点头:“夫人有话便说,我都听着。”
苏檀也不忸怩,坦诚相告:“其一,既然决意成婚,嫁娶或者入赘,于我而言都一样,婚后总是要两边走动的,我不会安于沈府。”
沈修妄郑重颔:“我明白。”
“其二,沈氏是大族,你又是长房嫡孙。”苏檀抿了抿唇,“但我的身子自幼受寒凉颇多,积有旧疾,子嗣方面怕是艰难。”
“若要成婚,此事我不想瞒你,也不想瞒沈家长辈。”
虽然生孩子对苏檀而言不是人生必须的,但她不能将这种可有可无的态度强加给旁人。
毕竟,每个人根深蒂固的思想不同。
别人不能影响她,她也同样不愿凌驾于任何人之上。
她静静说完,垂下眼帘,只觉双手被沈修妄握得更紧了。
她想,沈修妄定然是想要有自己的子嗣的。
他难过,也属正常。
见他迟迟不语,苏檀抬眸看向他,努力漾开一抹笑:“没关系的,我们如今这般也挺好,不必成婚……”
话音未落,沈修妄已经把她抱进怀中,抱得很紧。
紧到能感觉到沈修妄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苏檀心头一怔,轻轻回抱住他。
“你怎么了?”
埋于她颈肩的那处悄然濡湿,温凉的触感,是眼泪。
沈修妄哑着嗓子开口:“檀儿,我不在乎能否有子嗣,我只希望你此生平安康健。”
他心疼,心疼她从前受的诸多苦楚。
更加心疼,她本没有任何错,却还要承受这些苦楚给她带来的伤害和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