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押进来瞧瞧。”
苏檀单薄的身形晃了晃,待看清被押进来的人,一颗心彻底坠入寒潭。
换上小厮装扮,跪地的人正是流芳楼那位白衣琴师,秦淮。
沈修妄扔掉擦手的巾帕,坐进青鸾牡丹纹紫檀椅中,居高临下。
漫不经心道:“小小流芳楼当真卧虎藏龙,前有花魁下药,后有琴师行刺。”
秦淮惊惶抬头分辨:“大人明察,我与媚芜并未想要行刺。”
“嗬,不为行刺那想要作甚?”
“我……”秦淮握紧拳头,想替媚芜扛下贵人责罚。
瞧他一副甘愿受罚的模样,沈修妄掸了掸宽袖,“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便杀了。”
苏檀心头揪紧,迅下榻,提起曳地裙摆疾步向前,“咚”的一声,屈膝跪于沈修妄面前。
“大人明察,今夜实属媚芜之过,但我和秦淮与那伙刺客当真不是一路。”
沈修妄挑眉,垂眸看着她:“那你们是哪路?想要迷晕本都督,双宿双飞?”
苏檀死死掐着掌心,指甲嵌进嫩肉,红唇动了动再要回话。
沈修妄耐心浅薄,大手一挥,示意长风把人拖下去。
看这架势,非杀不可。
“大人!”
苏檀跪着移步上前,素手攥着他宽袖一角。
华贵的紫袍衬得纤细指尖愈苍白。
酝酿的热泪夺眶而出。
“媚芜知错,不该对大人行此手段。然秦淮并无过错,他只是不忍看我深陷泥淖,才出手助我逃离。”
美人梨花带雨,眼尾鼻尖泛着红,仰头望他,“若大人定要杀之以泄愤,那便杀我。”
误入这个世道,苦苦煎熬八年,苏檀前生所建立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早被磋磨的所剩无几。
身负贱籍之人,生杀予夺皆在位高权重之人的一念之间。
被人当做货物牲口明码标价,活下去都是奢望。
谈何尊严,谈何平等。
她知道沈修妄清楚他们并非刺客,亦明白这迷药只是为入画舫的恩客准备,并非针对于他。
可他心气不顺,想杀便杀了。
苏檀想逃,挣脱这吃人的牢笼,挣出一点生的希望。
眼下希望破灭,就不该再拉好心之人下水。
她不甘,亦或在赌。
沈修妄眉峰微挑。
仰头恳求的少女眸中珠泪滚滚,似是求饶又似求一份解脱。
他此生最是不喜女子的眼泪,麻烦。
拇指指腹重重揉上她眼尾的朱砂痣,薄唇翕张,语气恶劣。
“再哭,当真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