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这时候那疲惫不堪的声音再度响起来,“你别晃了,我晕!”陈平安回到这池塘里后,总算自由了些,好不容易恢复了些,想试着变成人,但没想到忽然跑来几只大鹅,将那小孩子往这池塘边上赶。
到底是寺庙里出来的鱼,那些个年的经文没有白天,慈悲心肠他是有的,所以用尽了这才恢复的这点灵力,将那小孩子救下。
这会儿正虚弱不已,那死老头还要要晃自己,气得他直接开口叫起来。
他的声音让宝葫芦忘记了哭,刘老汉也傻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池塘那条看起来已经翻了白肚皮的鱼,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陈……陈平安。”
但陈平安这一次却没回话,反而慢慢沉入了水底去。
这让刘老汉有些慌张起来,因为他想起了霍沧月此前留下的那番话,生怕这鱼真死了,那到时候……
也顾不得去检查孙子葫芦宝的是否留了伤,只急忙跪下,朝那空荡荡的院子求道:“大神,大神!”
他才喊到第二声,院子里便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水墨色的长袍,整个人似真似假,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他那黑色的斗篷下,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是真实的。
“他不会死。”好听又华丽的声音从凶恶的面具后面响起,说的显然是池塘里的小鱼苗陈平安。
刘老汉闻言,果然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刚要朝眼前这一直帮自己的黑袍人询问霍沧月到底能不能真给他报仇,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就仿佛没有来过一般。
他正要继续求大神现身,便看到身旁葫芦宝的手腕上一大片青紫,顿时心疼又着急,“等我去把这俩出生弄死!”
而另外一边,霍沧月带着杨长生才出了镇子往那麻雀哨的方向赶去,忽然身后追来一大群人,面色凶残可恶。
“来者不善。”杨长生皱着眉头,准备要出手。
只不过霍沧月想到他此前的伤势,连忙拦住,而且她也看出来了这些是什么身份,黄家人!他们家既然有那样的老鬼,怕是不用等天黑,就能直接入梦告知黄家后人,是自己坏了他们的迁坟大喜。
果不其然,这个时候那麻雀哨的那个方向也来到大队人马,还都几乎都穿着孝衣,可见黄家对于这一次的迁坟是多么在意了,阵仗弄得好似那新葬一样。
在他们这白莹莹的一片人群中,还有一个长脸道士跟着一起,蓝底黑边的道袍特别扎眼。
这些人一个个面色难看,甚至还带着明显的杀意,目光像夜里猎食的凶兽一样,似乎恨不得顷刻间将霍沧月撕碎。
显然所有的人都知道,霍沧月就是这罪魁祸首了。
“杀了她,用的鲜血祭奠老祖爷!”不晓得是谁高喊了一声,前后的人群忽然鼎沸起来。
杨长生一脸戒备,“让我来动手!”他想,霍沧月还没去帮华东公主入轮回呢!这手里怎么能沾血呢?而他一个守墓人,怕什么?
霍沧月却摇着头,神色严肃,并没有一丝的惧意,反而更多的是怒意。但绝对不是因为这群人要杀她而产生的。
这让杨长生有些不解。
而这时候霍沧月那略带着震撼的声音也响起来了,“我以前也见到过借运的,白白偷走别人做了十世功德换来的好人生。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能把整个镇子人的运势都给借走的人,且不说这等偷天换日之法,本就有违常纲正道,偏偏还偷数代,胆子着实不小!”
所以这整个镇子上,这许多年来只出了他们黄家这么一户显贵之家,而别的人家就是他们有意帮扶,也是扶不起的阿斗。
如今看来,哪里是什么扶不起,分明就是运势都被黄家给偷走罢了。
她又想起了那刘老汉的儿子,只怕也非什么伤仲永了,而是有真才实学的,可惜有黄家在,他的一切才华都将是黄家的,所以他在小时候短暂的惊艳过后,变得平平无奇。
想来也正是这样,她看到这些黄家人,尤其是那些领头站在前面的,为什么会如此奇怪了。
因为他们所生来就注定了的面相和气运,和他们根本就不相符。就好似两个不相同的物件强行拼凑在一起,所以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
但也不得不说,这背后帮他们的人也非凡辈,不然的话,黄家这个秘密如何能瞒得了这么多年?
她将目光落到那长脸道士的身上,“是你在帮他们?”但随即又摇着头否定了,“不,你没有这个本事。”
任由是谁,都不会愿意听到有人这样否定自己的能力。
所以那长脸道士一下就怒了,比黄家人都还要激动,“哪里来的妖女?今日竟擅改天机,坏黄家迁坟之喜,今日本道便要替天行道!”
只是他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提着那七星铜钱剑出来,还保持着攻击的动作,人就动不得了,好似一个雕像一般以那奇怪的动作固定在了途中。
原本要一起出动的黄家人见此,一个个立即停住了脚步,那几个为首的相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便为代表站出来,对于霍沧月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位仙姑,想来咱们之间应该是有些误会的。”
人家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是这黄家变脸是不是太快了些?他们家老鬼同意了么?霍沧月险些就被逗笑了,“误会?你们确定?”而不是因为看到他们请来的道士不如自己,才变的脸?
“仙姑这话说的是,咱们今日也都是头一次见面,可见从前是没有半点不快。不过今日迁坟之事,对我黄家来说,的确是十分重要。不过常言道,不打不相识,我们黄家在此处也是小有些名声,仙姑若是不嫌弃,咱们不如做个朋友。至于今日下雨之事,想来仙姑也是听信了小人谗言,我们可以不计较。”
不得不说,这番话果然是说得极其漂亮的,霍沧月要是不顺着台阶下坡,都有些不识抬举了。
可霍沧月偏偏就是不吃这一套,只幽幽一笑,“所以,这事就作罢了?”
那为首的黄家人笑了笑,“就当是个误会,不过我家先祖的棺椁还在那里置放着,总不可能一直如此,想来仙姑也是玄门中人,必然是对这些事宜十分有研究,不如请仙姑帮忙,另寻觅一处风水宝地。”
霍沧月才不信他这鬼话,他们只怕这会儿防自己跟防什么一样,怎么可能让自己帮忙挑选风水之地呢?
“你们信得过我?”所以她问。
那为首的黄家人笑得真诚,“那是自然。”随后还朝身后一个黄家后背示意,“阿逐,让仙姑看看我们的诚意。”
“是。”那个被唤阿逐的黄家年轻人恭敬地应了声,然后捧着一物朝霍沧月走上来,一副献宝的样子。
只是那双眼睛阴鸷可怕,怎么也不像是来献礼的样子。
不过即便他们真是诚心实意投诚,但对于这种世代靠着窃取他人气运的家族,霍沧月给他们的定义都是那不可饶恕的一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