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小時,他們需要商量一些細節。
錢美華之前已經按照人員名單分好了組,少了武裝力量的保護,他們需要把每組中強壯的人拎出來,再單獨開會,並且依靠這裡的每個人,帶上乾糧。
幸好錢美華在他們來之前,已經把大部分工作理好。所以分組後的小會效率很高,很快就把方案落實到位。在這種場合下,回家的熱切期望,變成了一場頗具使命感的群體遷徙。
會後錢美華小聲同安燚生講:「還有個棘手的事,我沒法處理。剛剛有個人來和我說,有一部分其他公司的人逃到我們這裡時,他們的護照全部都在打砸中丟失了。看到大家都很興奮,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額上冒汗:「不能把他們丟在這裡,丟在這裡不等於送死嘛。」
安燚生並不意外:「一共多少人?」
「5o多人。」
「還好數量不算多,到時候去口岸和他們交涉。我們帶了秘密武器,看看有沒有什麼條件,也有過這樣的先例,最後也讓過了。」
錢美華聽說有這樣的先例,還有秘密武器,得到了極大的安慰,原本焦灼的心平靜不少,這事兒還有希望。
千人隊伍在烈日下集結出發。安燚生、鍾晴朗和錢美華在最前方,袁明清和陳誠在最後方。人群的步調節奏都保持著高度的一致性,隊伍也出奇安靜,所有人的想法和目標都是奔著一個方向回家。
北部沙漠地帶不是交戰的中心,一路上都鮮有人跡,倒是出奇的順利,沒有遇到任何危險,但快走到口岸時,眾人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這個隱蔽的口岸,竟然擠著不知從哪裡湧入的數量極多的難民,不大的地方人和人直接行貼面禮。
口岸雖小,但有政府軍把守,也有一旁因為暴力闖入而堆疊的屍體,看的人膽戰心驚。
鍾晴朗身後的一些女同胞已經嚇的不輕,卻也緊咬著牙不做聲。他們這群華裔面孔的隊伍一出現,尤其顯眼,已經引起一旁難民的圍觀和政府軍的警覺。
安燚生邊走亮明身份:「我們已經和貴國上層溝通過了,允許我方人員從此口岸離境。」
「那你們要去那邊和長官說,他們允許你們走就行。不過目前這個口岸還沒人出去過。」
回答的士兵老實地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房子:「他心情不好,上層都不一定有心思管我們這些人,聽不聽全在於他。」
安燚生點頭致謝,朝裡面走,鍾晴朗跟上:「我和你一起去,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行,你離開我視線我也不放心。」
兩人穿過層層人牆,好不容易擠進了那座小屋子,屋外拿著槍的士兵禁止任何難民靠近,屋子裡的寬敞和屋外形成鮮明對比。
辦公室內坐著一位邊檢官員和一名副手,見他們進來,副手上前一步,說的是英文:「你們有什麼事?」
安燚生又耐心解釋了一遍,副手在他解釋的時候從屋內的玻璃朝外望了望,整個隊伍整整齊齊列隊,和那些動不動就嚎叫的難民完全不一樣。
「長官,我們是你們的朋友,這些都是普通的工人,在這裡幫助你們搭建房子,請允許放行。」
邊檢官哈哈大笑起來:「你讓我接受哪裡的指令?實話告訴你,這裡馬上就要永久關閉。誰也別想出去!」
果然,又是一個被戰爭摧殘而把憤怒寫在臉上的人。
「長官先生您冷靜。誰都不想發生戰爭,戰爭也總有一天會結束,而你們,我們,所有人都要對未來抱有希望。」
又是一陣笑。
「外交官先生,你和我談未來?哪裡有未來?未來在哪裡?」
他說完面容惆悵,悲觀在這種情況下成了左右情緒的武器,也成了阻礙同胞回家的利器。
邊檢官招手,示意安燚生拿出身份護照,看了看:「安,我欽佩你有信仰,但是現在外面難民太多,我也有信仰,雖然不一定有未來,還是要把住這扇門。你是外交官,你可以走。」他停了停,又看了看鐘晴朗,「你也可以帶她一起走,其餘人先等著吧,也許上帝會保佑他們的。」
「長官,這明顯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的任務就是要把這些同胞安全送出去。你若說他們都出去,我留下,這倒還可以商量。」
邊檢官顯然一愣。
一直站在後面的鐘晴朗走上前:「長官先生,我想和您說幾句。您剛剛說哪裡有未來,哪裡有信仰,我想說活著就有未來就有信仰。」
她指了指自己身後的背包:「這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這次的隨行記者,一個非常年輕的女孩子。不知您有沒有聽說,前幾日一位記者不幸遇到交戰,他們本可以躲在車上,但是因為看到你們的一個小孩陷在炮火中,她不顧危險去救孩子,用自己的生命幫這個孩子看到了未來,這就是她的信仰!可是,她付出了生命,她沒有了未來也失去了已經到來的幸福。您對未來和希望似乎不屑一故,但有多少人在這裡為了未來和希望而努力。我希望那個在戰火中生存下來的孩子,在不久的以後,能在你們恢復了和平的這片土地上,繼續他的未來。這是我最好朋友的心意,是她用生命表達的心意!」
鍾晴朗的聲音微微顫抖,周遭的空氣似乎有些凝固。
邊檢官再也沒有發出笑聲,他盯著那個背包看了許久,突然站了起來,微微行禮:「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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