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能看见李逍真的生气,尤其是,这么的生气。
李逍这个人很淡,身上有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和冷傲——对于不相干的人,你就是当着他面上吊,他大概也不会分你一个眼神。
但这种淡然和冷漠,在沈鲜鲜这里全部失了效。
盛泽突然想起,好像他第一次把沈鲜鲜介绍给他们认识的时候,李逍就对她不一样。纵使,彼时的那种不一样体现在,他好像不那么喜欢她。
他对沈鲜鲜,真的是像他表现得那么不喜欢吗?
盛泽进了卧室,柳筝楠也不给他好脸色,那横眉冷对的模样,若不是沈鲜鲜还在睡觉,盛泽毫不怀疑她会当场再骂他一顿。
盛泽走到床前,望着沈鲜鲜苍白的脸,看着她领口处脖子上的抓痕,眼神复杂。
“这件事我会查明白。”盛泽说。
柳筝楠不置可否,连理都懒得理他。
柳筝楠天亮还得去上班,当下看了眼时间,收拾了东西,冷道:“等她醒了帮她煮点粥。”
盛泽应了一声,柳筝楠白了他一眼,拎着药匣离开了。
盛泽在床前坐下,安静看着床上的人,眼神晦暗不明。
沈鲜鲜睡了多久,他便盯着她看了多久——他好像从来没这么看过她,他们演这一出戏,谁也没当真,两个人从一开始完全公事公办的客气疏离,到磨合期三天两头的分歧和对抗,再到后来相熟后找到一个默契的平衡,沈鲜鲜在他面前永远是不吃一点亏的强势作风。
正是这点强势,让他几乎忘了她也是个会受伤会流泪的小女孩。
盛泽看着她,忽而叹了口气,伸手帮她掖了下被角。
然而盛泽并不是什么照顾人的好手,当下动作幅度过大,直接把沈鲜鲜给扽醒了。
沈鲜鲜朦朦胧胧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床边这位西装革履,戴着无框金丝眼镜,一身斯文败类味的她的“丈夫”。
沈鲜鲜愣了下,一开口嗓子有点哑,“你怎么在这儿?李逍呢?”
想起昨天种种,沈鲜鲜现下对李逍的感激之情胜过一切,李逍的形象在她心中无限光明伟岸。
这是一个怎样正直善良的人!
明明这么讨厌她看不惯她,危急时刻,仅仅凭着似是而非真假难辨的“救我”二字,竟真的大费周章过去找她救她。
不得不说,李逍人品真没得挑。
沈鲜鲜决定了,就冲着昨天的事,日后任李逍虐她千百遍,她仍待他如……如活雷锋!
沈鲜鲜见盛泽不吭声,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遍,“李逍呢?什么时候走的?”
盛泽盯着她,忽而冷冷哼了一声,“就这么想见他?没发生点什么是不是觉得还挺可惜的?”
沈鲜鲜蹙眉,不是很明白好好的他为什么突然阴阳怪气,当即恼火,也阴阴阳阳道,“是啊,挺可惜,都那样了他也没碰我。”
盛泽上下打量她一眼,语气嘲讽,“李逍洁身自好,你以为他会随随便便把处男之身给一个疯女人?”
沈鲜鲜原本每个细胞都备战,做好了跟他一吵到底的准备,听闻此言直接破了功,半晌,愣愣道:“处……男?”
盛泽蹙眉,自知失言,没好气道,“总之别肖想李逍,他对你没兴趣。”
沈鲜鲜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半晌,兀自摇了摇头,颇不解:“真见鬼,他这样一个人是怎么跟你们这群人玩一起去的?”
……
李逍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跟家里人一起住的那幢别墅,而是直接去了他自己的公寓。
李逍进了门,从冰箱取了瓶冰水,一饮而尽,握着瓶壁的手指微微泛红。
他的脸发烫,指尖发颤,那双一贯淡然无欲的眸子被欲气浸染,透出些异样的惶然和脆弱。
李逍进了浴室,躺在冷水池里,任凭欲念凌迟,始终没什么动作。
他甚至羞于纾解,只将自己泡在冰水中,等着这种不合时宜的欲望一点点平息,像一种难堪的自我惩戒……
他自问磊落,从未有愧于人,一颗心却在无意中犯了大错。一个不能启齿的大错。
身上是冰的,也是热的,他沉默将自己浸透,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下,眼眶有种病态的红。
——既然是错,那便该改了。
……
次日,李逍被通知去警局录证词,录完证词一出来,见沈鲜鲜正站在不远处。彼时正跟一个中年警察低头说着什么,旁边还站着一个李頔。
李逍顿了下,朝三人走了过去,离得近了些,便听沈鲜鲜道,“我能见一下那个变态吗?”
李逍闻言下意识微微蹙眉,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未待李逍开口,一旁的中年警察先一步回道:“现在是立案侦查阶段,后续公诉案件开庭后,法庭上可以见。”
沈鲜鲜不死心,继续追问,“我能现在见他一面吗?”
中年警察蹙眉,“你见他干什么?再说,这不符合规定。”
沈鲜鲜顿了片刻,退而求其次,“那警察叔叔能帮我转达一句话吗?”
中年警察看了她一眼,不明所以:“……什么话?”
沈鲜鲜闻言冷哼,脸上忽而带出些刻薄:“请您帮我转告他,他最好盼着监狱能多收留他几年,因为等他出来了,我会叫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还有,我当时说的那些宽慰他的话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自保,请您告诉他,他就是个阴暗的low货,是个不成器的癞蛤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李逍:“……”
老警察愣住,半晌,严肃道:“这位同志,请你注意你的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