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几次,他忍无可忍地停下脚步,还未来得及回头,便又被跟得太近、来不及停住脚步的卫陌城撞了个趔趄。
陆琰辰受惯性往前几步,站稳回身觑着他:“你怎么了?”
卫陌城下意识往周遭看,遂微微仰头看陆琰辰,嘴唇动了动,不知该如何解释。
陆琰辰把自已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了卫陌城的身上,尽可能温声地道:“禁地中除了我们和阿红,没有别人,也没有任何人的魂魄。”
卫陌城听到此话,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放心,肢体动作倒是平静了些:“我就是怕师尊不愿意见我。”
“不会。”陆琰辰仔细思考着这句话的可能性,末了摇头,“菊永长老的为人,没人比你更加清楚。”
话至此处,陆琰辰垂下眼睫,低声道:“我未猜错的话,菊永长老早便知道你因何入魔。但他直至仙逝前,连我都未曾责怪,又怎会怪你?”
“辰儿别说了。”卫陌城听不得陆琰辰将自已当成罪魁祸首责怪,“你保护了那么多的人,师尊欣慰还来不及。何况,本就是我私自替你做了决定,还联合所有人一块瞒你”
“因”是他一手造就,陆琰辰从始至终只是被动接受“果”而已。
“我没自责,只是在客观阐述事实而已。”陆琰辰抬手戳了一下卫陌城的额角,轻声说,“是你太草木皆兵了。”
他如今是一百多岁,不是一岁,换个方式想一想,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愿意为了他而拼尽全力、不计后果,而不会责怪他,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陆琰辰从一开始得知真相便反应平平,卫陌城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无法从对方的表情上面看出他究竟是哄人的、还是心中当真那般想,犹豫片刻试探地伸出手,拉住陆琰辰的衣袖。
陆琰辰反手抓住了那只偷感很重的爪子,与之十指相扣,带着他继续往下面走。
海水逐渐遮掩了阳光,通往海底墓的隧道当中没有灯,卫陌城怕陆琰辰没有修为看不清路,不知不觉走到了他的身前。
陆琰辰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近距离且清晰地观察卫陌城以为他看不到、见到沟壑时如临大敌的表情,暗暗憋笑。
好在两人对此处的路足够熟悉,不多时便进了一片坟茔之地。
御水湾的墓皆浸泡在海水当中,由一只只流光溢彩的巨大贝壳所包裹、存放遗物。
周遭的珊瑚和海藻生长繁茂,有带电的海中生物在游动、发出柔柔的光芒,赫然是一处风水宝地。
在密匙的作用下,两人所到之处海水自动后退,陆琰辰俯身拾起一颗来不及躲避的海星,随手扔入旁边的海水之中:“右侧最中心的白色贝壳,便是菊永长老的埋骨之地。”
陆琰辰从前阵法和符文都学得不错,惜才的菊永时长单独指导,严格来说算半个关门弟子。
后者仙逝时,唯一活着的徒儿卫陌城身在魔界,是陆琰辰亲自安排了身后事。
地方都是他给选的,他对这儿很熟。
卫陌城过于专注陆琰辰说的内容,丝毫没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加快脚步往他所说的地方走。
一阵风似的行至贝壳近前站定,他毫不犹豫跪地,将双手伸开再合十,弯身拜了下去。
与此同时,堪堪强忍了一路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倏地决堤。
离开时正值师尊晚年、再见之时已是坟墓。
卫陌城满腔肺腑之言化作沉默,半个字也没有说,就那么保持着跪拜的姿势,浑身都在颤抖,哭得像个稚童。
陆琰辰看在眼中,在心间犹豫了片刻,将伸出去欲拍卫陌城后背的手收了回去,直起腰。
纵观这魔头这般伤心、却将自已压抑得半点哭腔都不曾泄露,应该是认为他在黑暗的环境中看不见,才这般毫不掩饰。
这可无关卫陌城亲他
纵使是道侣关系,经年未见,有的时候也需要私人空间。
陆琰辰反复权衡,最终并未戳穿卫陌城,转眸看向面前的贝壳墓。
因宗主的身份,菊永并非是他的嫡师,陆琰辰恪守着规矩,只弯身礼貌地示意了下,动作显得比较随意。
[宿主,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007自觉地出来跟着默哀,见陆琰辰一副过来看风景的样子,和伤心哭泣的气运之子对比鲜明,有些看不过去。
陆琰辰只是淡淡看了它一眼:“你没催我离开清风山之时,我每隔一段时日便会过来坐上一会儿,菊老爷子的墓都要被我踏平了,还行什么礼?”x
他父母仙逝得早,菊永又是清风山有名的老好人,亦师亦父,
加之卫陌城的缘故,可以说是昔日的陆琰辰在清风山关系最为亲近的人了,
只是斯人已逝,活人能做的便只有缅怀。
陆琰辰眸光落在那扇足足半人高的贝壳之上,思绪早便飘远了,在识海当中对系统道:“年纪大的人,是有些古板在身上的。菊老爷子不许我跪他,若得知我在他仙逝后跪在他墓前,怕是要压不住棺材板了。”
就像卫陌城在魔界,需要时时维持魔尊的威严,
陆琰辰回到了清风山,便不再是可以肆意妄为的陆琰辰,他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着宗门的脸面。
规矩需得守、万事需要管、甚至连哪个湾的长老与同僚吵架,他都得跟着劝。
说实话,陆琰辰有点怀念与卫陌城在血冥宫的时候。
在血冥宫有吃有喝;想什么时候睡卫陌城便什么时候睡;不开心了还可以拿牡丹花撒气;开心了还可以玩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