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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相扑 敢与男儿争短长(第1页)

女相扑:敢与男儿争短长

我们上一篇文章讲到《水浒传》里的一场相扑比赛,梁山泊第一相扑高手燕青,与两届泰山争跤冠军任原登台角力。这是男相扑手之间的较量。《水浒传》还写了另一场相扑比赛,较量的一方是跑江湖的好汉王庆,另一方是一个叫段三娘的女子。

原来,王庆与开赌坊的段二郎、段五郎兄弟赌钱,王庆赢了,拿了钱要走,而输钱的段二郎、段五郎不让他走,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王庆拳脚功夫了得,三拳两脚便将段家兄弟打倒了。这时,人丛里闪出一个女子来,正是段二郎的妹子段三娘。

这段三娘二十四五年纪,长得五大三粗,《水浒传》是这么形容她的:“眼大露凶光,眉粗横杀气。……针线不知如何拈,拽腿牵拳是长技。”只见她麻利地脱了罗衫,卷成一团,丢在一个桌上,里面穿着紧身绿短袄,下穿一条紫绸裤儿,踏步上前,要与王庆打架。

段三娘:“你这厮不得无礼,有我在此!”

王庆:“你是什么人?”

段三娘:“老娘叫段三娘。这赌坊就是我开的。”

王庆见她是个女子,有意耍她,便摆开架势,要与她相扑。众人见这边有男女相扑,一齐走拢过来,把王庆与段三娘围在圆圈里,不停地起哄、喝彩:“快打!快打!”

段三娘提起拳头,朝王庆打来。王庆侧身一让,段三娘打个空,收拳不迭,被王庆就势扭住,只一跤,就摔翻下来。刚刚着地,王庆又顺手将她抱起来,说道:“地上脏,莫污了衣服。”

段三娘有些感激:“好拳腿,果然厉害。”

王庆说:“娘子休怪俺冲撞。是你自来打俺。”

段三娘与王庆不打不相识,一场相扑,居然让两个年轻人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成了一对情侣。

宋朝真的有会打架的女相扑手吗?

是的。

我们讲过,宋朝城市的瓦舍勾栏中,活跃着一批臂力过人的相扑高手,每天为观众表演相扑。为招徕观众,表演相扑的勾栏通常都会先安排一段女相扑表演,让身材火爆、着装清凉的女相扑手先登场竞技,吸引观众,然后,才是男相扑手的正式表演赛。

如果我们有机会参观宋朝的瓦舍勾栏,应该会听到勾栏伙计这么招揽观众:

“列位看官,女相扑马上就要开场,已买票的看官,请赶紧入场,未买票的看官,请抓紧时间买票!”

“列位看官,今晚登场的女相扑,是嚣三娘对垒黑四姐。到底是嚣三娘拳脚厉害,还是黑四姐技高一筹呢?结果马上知晓,请赶快入场!”

嚣三娘、黑四姐都是宋人笔记记录的职业女相扑手。《武林旧事》等宋人笔记收录的南宋临安女相扑手名单,还有韩春春、绣勒帛、锦勒帛、赛貌多、侥六娘、后辈侥、女急快、赛关索……她们跟男相扑手一样,都以相扑为职业,在瓦舍勾栏中进行商业性的相扑表演赛,并且打响了名头。如果我们有机会穿越到宋朝城市,一定要到瓦舍勾栏中见识一番女相扑。

不仅瓦舍勾栏里有女相扑表演赛,宋朝的宫廷宴会上,通常都要表演杂剧、歌舞、蹴鞠、相扑等文娱节目,其中就有女相扑表演赛。我们看一份南宋后期在宋理宗寿宴上献艺的艺人名单:“弄傀儡:卢逢春等六人;杂手艺:姚润等九人;女厮扑:张椿等十人;筑球军:陆宝等二十四人……”这份名单比较长,后面的名字我就不列了。

名单里的“弄傀儡”是木偶戏,“杂手艺”是杂技,“筑球”是踢足球,“女厮扑”就是女子相扑了。登场表演女相扑的,是张椿等十名女艺人。

我们可能很难想象,在宋朝的市民娱乐中心,在朝廷的正式宴会上,居然允许出现多多少少有些辣眼睛的女相扑。难道就没有人看不惯吗?

其实也有宋朝人看不惯女相扑,这个人就是司马光。小时候砸过缸的司马光,长大后,他想砸的是女相扑手的饭碗。这事得从北宋仁宗嘉祐七年,即公元1062年的元宵节说起。

宋朝过元宵节,照例要在皇城外的宣德门广场举行盛大的文娱晚会,供市民欣赏。皇帝也要驾临宣德门楼,观看晚会,与民同乐。在嘉祐七年的元宵晚会上,就有女相扑手表演相扑。文娱晚会结束后,宋仁宗犒赏了参加表演的所有艺人,包括女相扑手。

司马光听说了这件事,很生气,给仁宗皇帝写了一个报告,毫不客气地对皇帝提出批评。当时司马光担任谏官,就是专门给皇帝提意见的。司马光是怎么说的呢?

司马光说:“咳咳,臣以为,陛下此举,极为不妥。宣德门是朝廷发布法律政令的地方,皇上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当着皇室后妃、朝廷命妇之面,众目睽睽之下,观看妇人相搏,成何体统?臣有三点建议:第一,如若元宵节在宣德门举行女相扑表演是一直以来就有的旧例,那请皇上将这一惯例废除掉;第二,如若并无旧例,那么请陛下查一查这次是什么人安排了女相扑表演,并重重处罚他们;第三,请皇帝下诏,让朝廷赶快颁布禁令,禁止民间在街市上表演女相扑节目。”

司马光的意见究竟对不对呢?我觉得,他说的第一条有点道理,因为在宣德门这么庄重、严肃的场合,安排女相扑手相搏,让一国之君领着一帮朝廷命官、命妇观赏这么俗气的表演,确实不成体统。但他建议朝廷查禁市井间的女相扑,则有点多管闲事。

女相扑不过是市民自发的娱乐活动,虽然有些俗气,但那是小市民的趣味所在,也没有什么危害,朝廷大可不必作出粗暴的干涉。

我们不知道宋仁宗接到司马光的报告后,是何反应。不过,女子相扑在宋朝并没有被禁止,因为南宋时,临安的瓦舍勾栏里,一直都有女相扑比赛,宫廷宴会的节目单中,也有女相扑表演。

宋朝之后,我们在元、明、清三朝都未能找到女相扑的记载,可能女相扑手这一职业已经销声匿迹了。

倒是有一个清朝的小说家,在小说中虚构了一场女相扑比赛:一位姓耿的世家子弟,家中有五房娘子,婢女成群。有一日,那五房娘子游后花园,看到两个婢女在嬉戏厮打,“这个拉倒那个,那个扑翻这个,翠袖缤纷,红裙飘荡,微风吹处,里衣皆见”。耿家娘子看了,议论起来。

一位耿家娘子说:“其他使女呢?何不也玩耍玩耍,免得午倦瞌睡。”

另一位耿家娘子说:“与其教她们乱打,不如配成对儿,两个彼此相扑。赢的赏花一枝,输的罚她取水浇花。”

第三位耿家娘子说:“只闻男子相扑为戏,未见女子有此耍法。这事必须让三娘子来料理,方才妥当。”

于是,耿家三娘子将家中婢女叫到一处,一共有20人,分为左右两队,左队排列在柳树荫中,右队站立在杏花丛里,然后,叫她们成对相扑。

这种与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的相扑,显然与宋朝的女相扑不是同一回事。耿家娘子说“只闻男子相扑为戏,未见女子有此耍法”,有些孤陋寡闻,因为宋朝时,女子相扑是很常见的体育运动,也是市民喜闻乐见的文娱表演。只是后来的人,有点少见多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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