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之时,已?近日暮,二人站在临水的游廊里作别,萧恒问檀华:“五妹,你最近可有什么想要的?”
檀华摇摇头,“哥哥,你才送我一箱子东西呢,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你大了,我知道你小时候喜欢什么,却不知道你现在喜欢什么。”
萧恒看着眼前?的檀华,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眨眼之间,从前?梳着花苞头的小妹妹就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近些年?,正是妹妹长得最快的时候,他身上?却添了不少?俗务,与妹妹相见?的时候愈发的少?了。
他得承认自己有时候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
可能为人兄长,总要有这么一天的。
毕竟妹妹总会有长大的一天。
檀华笑了笑,说道:“哥哥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次日亥时,檀华在洛京别院的宅子里,桌上?一只白沙更漏,她坐在桌边看一本书。
应该还差很多看完。
她脚下的地面上?铺着一道高大的影子,经过烛光的照耀,投在半个墙壁上?。
那?显然?不是属于檀华的影子。
而是她身前?不远处跪着一个沉默的高大男人,对方的影子投在墙上?,巍峨的影子像是某种远古鬼神的影子。
燕归还穿着他最常穿的黑色衣服。
檀华桌上?摆了好几?样东西,一把长刀、一把利剑、一只三棱匕首、一把钳子、一条手?指粗的麻绳、一根木棍、一只长长的黑色腾蛇鞭子。
这些东西是燕归带来的,他将这些东西带过来,献给檀华,又跪在她面前?。
自他到这里檀华一直再看那?本书,燕归不晓得是什么书,过了一会儿,檀华看过了一段剧情。
手?上?的故事告一段落,可以中场休息了,也可以开始另一件事。
她扫了眼桌上?的东西,看向旁边的燕归,问他,“为什么给我带着些来?”
“希望这些东西能够对公?主有用。”
“即使?用到你身上?也无所谓?”檀华挑了挑眉。
刀剑的寒光吓不到她,匕首和?钳子也不可怕,她动作轻柔地放下手?中的书,拿起当中的那?把剑来。
几?样东西,她看这把剑稍微顺眼一些。
她打量这把漂亮的剑。
这把剑轻盈漂亮,刀锋薄薄一道,犹比纸薄,拿在手?里却有一点点重量,不觉坠手?,只觉得趁手?。
她看剑,不看剑柄是由什么材质做成,也不看上?面镶嵌了什么金银珠玉,而是看剑的刀刃和?锋芒。
燕归眼里映着烛火,晃过剑刃的雪亮光芒,还有永寿公?主抚摸剑身的手?指,在她堪称轻柔的抚摸之下,那?把森然?长剑,在他眼里似乎也多出了两分从未有过的美丽柔情。
他早已?想好,这些自己所带来的兵器,给他留下一道深深的,比太虚观观主当日留下的伤口,更大更深的伤口也好,要了他的命也好。
都很好。
他会很喜欢的。
脑海中假想永寿公?主现在就将那?把剑刺入他的身体?,他竟感到荣幸。
他说:“请公?主从心所欲。”
檀华笑了笑。
挥出剑。
燕归的衣带断裂,衣衫破碎,剑芒掠过,自剑芒掠过的方向,他的胸膛有几?粒小小的的血珠渗出来。
一颗颗,小小的,鲜红色的。
像红色的珊瑚珠子。
十分漂亮。
也许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体验,对什么东西感兴趣的时候总是?看了又看,若是?喜欢上什么机械玩具,恨不得?将这?个东西拆开,看看里面每一个零件什么样子,观察齿轮转动的样子,观察连杆往复运动的样子,并?且留心看目之所见的螺丝到底固定着什么。
燕归不像达官贵人一样穿很多重细腻柔软的丝绸面料,他的衣服是?简单的单层布料,黑色的,手感甚至有些厚重粗糙的棉麻,其实比丝绸要结实很多。
但和丝绸一样,对刀剑没有任何抵抗力。
像这?件衣服一样没有抵抗力的还有衣服的主人。
利剑挥过去的时候,没有人抗拒,燕归的目光里倒映着长剑挥动之间的光彩。
燕归是?一个天生?的武者,他少年?时不曾像别的武将世家的男孩子一样接受名师教导,没有人教导他走路的时候怎样走脚步和身躯会更稳定,跑起来的时候怎样跑怎样呼吸才能跑的更久,怎样举起重物不会被伤到。
他天生?就能做到这?些,只要一次尝试,不完美的第一次尝试往往超出许多同样未经过训练的同龄人,但在第二次尝试的时候他就能够像很多经过训练的人一样好了,第三?次的时候,他就能够把一些经过多年?训练的人甩在身后。
不仅如此,燕归还拥有敏锐的五感,许多武者练了多年?的刀剑之后掌心会生?出茧子,一双生?出老茧的掌心感觉自然很迟钝,茧子这?种东西,被刀削掉都不会有什么感觉,生?了硬茧的手,有时候连受了伤都感觉不到。
燕归手掌和手指上仅有一些薄茧,这?些薄茧在很多年?前生?出,好像从长出来的时候起就是?那个样子,再?没有变多过,他的触觉还是?像以前一样灵敏,当他触摸一件东西的时候甚至可以凭借触感在脑海中描绘出东西的样貌。
而他的肢体也像他的触觉一样敏锐,他能在重伤之时面不改色,沉着冷静,并?不是?因为他感觉不到痛苦,而是?因为他比寻常人更能忍耐痛苦。作为一个天生?触觉敏锐的人,他天生?就比寻常人更加敏锐,有许多人受到轻伤的时候的感觉是?延迟的,比方说被细细的竹叶或是?纸张割了一下,有些人需要一小?段时间才能感觉到疼痛,有些人直到伤口流出来的血液弄脏衣服才会发现自己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