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殷勤献,好人心不实,陆绮凝长睫微阖,“出门赏玩。”来江南少说月余,闲暇日难寻,赏玩所到之处少之甚少。
“那昭钰郡主可需登楼台者作陪?”南珵给这姑娘夹完菜,将筷子稳放在盘碟上,故作含蓄道。
他脑海中浮起他心中暗忖之言:‘独坐楼台无近水之心的才是陆书予,他偏要稳步登阶,与佳人共赏雅月’。
他便是那个登楼台之人。
“登楼?”登什么楼,陆绮凝未反应过来,旋即身旁这人未给她思虑空隙道。
“你的心楼。”
陆绮凝语塞,她抿了抿唇,随后才说:“上楼了,之后呢。”换而言之她要做什么。
登上楼台作何,她夹了块肉,慢条斯理吃着。
南珵万千思虑,“我自愿上楼,无需夫人做什么,我就在这儿,一直都在。”
这‘夫人’陆绮凝倒是不陌生,她阿爹也这么唤她阿娘,只限于夫妻,府上下人和外人一律称她阿娘为郡主,女子不以郎君夫人名头为贵,但夫妻二人间如此,乃情趣。
她乍一听,不甚自在,略微缓和,“楼台风景甚好,共赏实乃风雅诗。”
楼台风景无趣,他也能下楼台将风景雅致一番,再上楼台陪这佳人同赏,但这佳人就该楼台高坐,别染无趣。
“夫人,闻江南有高楼台,可观江南城,瞧瞧去?”南珵并不是试探性问,他足够了解这姑娘,灵俏之极,好吃好喝好玩陆书予都不会错过,他也早早命人前去这楼台处付银钱,今儿他将这楼台一整日都租下来,只他和陆书予二人。
无风晴日,那被冷落在院中的玉荷田田突兀地在这一方天地贺舞着,旋律跌宕起伏,像在嬉笑。
“成,本郡主午憩后打扮一二,必不会令小郎君心意灰冷。”陆绮凝吃好,起身后来到南珵身边,她垂首,他抬眸,她像个收下男儿郎邀约的小娘子,拍拍人的肩头。
南珵衣衫肩头那绣着跟陆绮凝一样绒花图案的纹样在这小娘子手心下铺开,皱平不过须臾,竟像重新开来的花儿,香甜扑鼻。
“小郎君多谢郡主赏脸。”南珵顺意而言,这姑娘如此说,他便奉陪到底。
陆绮凝未着急回春景堂,她双手往南珵双腿上一抻,俯身弯腰在人耳畔处呢喃,“那本郡主希望小郎君可以备一些吃的,喝的,毕竟雅景慢赏,细磨洋工。”
她话落起身离去,谁让南珵在书房里一直在她耳畔轻呢,也该换换。
南珵怔神一瞬,旋即展颜笑着,那悄悄红了的耳梢逐渐蔓延到他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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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出处:孔子《论语·述而》
冬水初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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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水楼台’约四五丈高,在江南城中间,周遭护城河水在此交汇成景观,取约近水,可听曲水流觞,清脆悠扬。
四面桥廊畅行,夏季若驻足,必定是铜板为圆,芙蓉盛貌,千古绝唱。
今儿这楼台空无一人,这楼台乃燕家私人所属,被人包场,自不得旁的人上来,不过那桥廊男女依旧如盛,络绎不绝。
吟词赋诗,江南才女才子最不缺风雅,这随意成章的诗更是层出不穷。
“碧水映楼台,妙人何来哉1。”说这话者,是华家独女华筠,也是这江南排的上号的富贵家。
她轻倚着桥栏,和对面桥栏倚着的另一位姑娘交谈,笑得满面春风。
这另一位姑娘自不是旁人,而是陆绮凝身边刚来的姚钦,姚钦谎称自外地来江南城经商,华筠管着华家田面铺子,二人一来二去的便熟络起来。
“河畔芙蓉娇,何惧霜寒来2。”姚钦抬眸瞧了眼高楼台,帷幔张扬,不加约束,张口而来。
华筠本想尽地主之谊,将人带来此‘近水楼台’的,没成想这楼台不知被谁租了整日去,姚钦倒是个随心所欲的,选了桥廊这里闲谈。
这楼台隐秘性做得极好,凡被人租去,旁的人来问一律只拒绝,绝不多言,那最高处华贵刺绣帷幔翩舞,几乎将整个楼台内遮挡掩饰。
陆绮凝和南珵未从桥廊上过,而是择近水楼台僻静后门而入,二人踏阶而上,身置楼台,帷幔飘飘欲仙,金光与帷幔那刺绣上走的金线交汇,将此处照得闪闪亮光,好似神仙亲下凡尘般。
楼台内黄梨花木桌椅只摆着二人位子,桌面茶点一应俱全。
面面俱到,不露一点瑕疵。
陆绮凝顺着帷幔往下瞧,那河水缓流行,鱼儿畅其中,令她松快多许。
今儿午膳后,她和南珵刚想午憩,都城派人来信儿,言派去闻谷郡县查探的探子禀,文寒灯大人自上任便兢兢业业,凡他力所能及之事从不假手于人,与民为乐,为官清廉。
此外那江南城文家一事,文寒灯亲笔:三年前,江南归南祈朝,碍微臣已上任闻谷郡衙,不得抽身亲贺,无文家与母亲,何以现在他,特写信归家,随书《寒灯论》一册,望家中小辈唯可畅心自我,勿念。
两年前文家不幸遇害,唯微臣同母亲幸免于难,心绞痛扉,那时闻谷郡衙琐事缠身,抽离不得,待有休日,微臣携母归家,不见文家尸骨,江南官衙也不知情,微臣尚无从查起,匆匆归闻谷,只建了衣冠冢于闻谷郊地。
陆绮凝和南珵看完信,也没了睡意,直接乘马车来这儿。
陆绮凝手抻着楼台一侧朱红栏杆,抿了抿唇,她想起午膳时,南珵言她是楼台,此话好解,“近水楼台,近水之心。”
近水楼台如这冬日寒风,即便冷冽倒灌,也不会挪地儿离河水近步,此叫楼台无近水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