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对于他而言,这四百来斤的分量根本不算什么。
他远远便看到灵田前聚拢的人群,隐约能听见怒喝与低声抱怨的混杂声音。
每年到了上交米供的日子,气氛总是这般压抑。
“老江,快过来!”陈大虎在队伍中向他招手。
江行舟提着米袋走了过去。
“你怎么回事?来得这么晚?”
陈大虎低声道:“听说昨天铁牛山那边,一个炉鼎因交不上够数的米供,被打得骨折抬回去了,咱们可得小心些。”
江行舟点了点头,目光扫向不远处的场地。
灵田中央,一张竹椅高高地架在土堆上,竹椅上斜靠着一个瘦小枯干的中年男人。
他一条腿蜷缩着,另一条断腿挂在椅沿上晃动着,仿佛彰显着他的与众不同。
刘瘸子眯着眼睛,嘴里叼着一根烟杆,左手随意地抓着一把瓜子,不时往嘴里送。
他懒洋洋地看着面前的谷堆,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每当有人上前交粮,他总是抬抬手示意旁边的狗腿去处理,连头都懒得转一下。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腰间插着一根棍子,眼神里透着凶狠与傲慢。
这人就是周杰,刘瘸子手底下最得力的狗腿子。
此刻,他双手叉腰,站在竹椅旁边,像是一头恶犬守在主人身旁,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些炉鼎。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轮到了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
他弓着背,手里颤颤巍巍地捧着一个谷篓,刚放到称上,周杰便踢了过去。
“这堆米怎么装的?斛面平平,叫我怎么称?会不会干活!”
那谷篓被踢倒,不少碧梗米洒落在地。
那男人慌忙蹲下去捡,却被周杰一脚踹翻在地。
“谁让你捡的?这是损耗,懂不懂规矩?”周杰粗暴地大骂道。
“对不起,对不起。。。。。。”那炉鼎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恐惧地低头哈腰。
“请杰哥高抬贵脚,我回家中取些,再来补上。”
“还不快去?米供都不带足,怕不是不想在铁竹山待了!”周杰冷笑一声,扬起脚又是一踹,将那人踢得滚出几步远。
江行舟站在队伍中,看着这一切,眉头微微皱起。
他身旁的陈大虎低声嘀咕:“这就是‘踢斛’,故意踢翻谷堆,把损耗转嫁给我们。他明明是炉鼎,却仗着刘瘸子撑腰,狐假虎威,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江行舟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看着。
前方的队伍渐渐移动,轮到陈大虎上前。
他提着谷袋,走到称前,小心翼翼地将袋口解开,尽量避免米粒洒落。
他还没站稳,周杰便用棍子敲了敲袋子,挑眉冷笑:“倒快点,磨磨蹭蹭做什么?”
陈大虎脸上堆满笑容,边倒边陪着笑:“这袋子大,得小心。。。。。。”
“少废话!”周杰抬脚就是一踹,将袋子踢翻了一半,米粒洒了一地。
他不耐烦地骂道:“动作慢得像蜗牛,赔点损耗算给你长记性。”
陈大虎脸色铁青,却只能低声道:“是是是,我马上补。”
又添了二十几斤碧梗米,周杰才松开了陈大虎的衣领,放其离开。
轮到了江行舟,他提着布袋走上前,将袋口解开,一股碧梗米的清香扑面而来。
周杰正要照旧踢斛,却发现江行舟米袋里的碧梗米比米供足足多了一成有余。
“你这小子倒是准备得足啊。”周杰啧啧道。
江行舟一边倒米,一边不慌不忙地道:“都是按规矩来的,不敢怠慢。”
周杰盯着江行舟的眼睛,似笑非笑,手中的棍子随意敲了敲袋口,却没有像刚才那样踢翻。
“算你小子识相,走吧!”
江行舟离开后,站在竹椅上的刘瘸子懒洋洋地吐了个烟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江小子是个聪明人,向来不惹事,若是人人都像他这般懂事,我也省心不少。”
“下回若是内门有好差事,可以带他一个。”
身为刘瘸子身边的好狗,周杰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提拔之意,连连称是。
当其转过头以后,眼神里出现了一抹怨毒。
老杂种,我在你身旁做事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给我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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