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伸长手臂牵着辽王府的广袖摇了摇。
这大的人了还跟娘亲撒娇……
辽王妃也暗翻了个白眼儿。
就是,这小心肝儿讲的话,遣词用句,时常令她听得丈二金刚。
此刻,辽王妃再度一脸懵逼,“拼爹……唉,我说你还是赶紧开始读书吧,我听说房季白每天天不亮就……”
夏漪涟俊颜扭曲,捂住了耳朵,几要崩溃:“从我五岁会认字开始你就念叨那个房季白,一直拿我跟他作比较。如今我都十八岁成年了,你还比?娘亲实在太不给孩儿面子了!你这样子贬损我,我还要不要给人家做主子的?!”
“面子?”辽王妃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的脸面,叠声诘问他道:“你也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做辽东主子的人?若我现在给了你面子,那以后谁来给你面子?谁又给辽王府面子?”
“哦,你以为人家叫你一声主子叫你一声郡主就是你给面子了?哼,很快房季白就会去京城参加春闱了,届时他金榜题名,官场得意,那会儿你再看看他这天子门生还又会不会给你面……”
“我的亲娘呐----!”夏漪涟叫魂儿一样盖过了辽王妃滔滔不绝的声音,“你可真有本事啊,什么事儿都能牵扯出房季白来!娘,儿子老早就想问你一句了,到底我是不是你和辽王亲生的啊?!”
瞥到辽王妃已气得转身就要去寻家法,夏漪涟面色一变,立刻冲着母亲巧笑倩兮道:“娘诶,你说说那个房季白咋就没长歪哩?不是说神童十之八九都会在长大成人后泯然众人矣么?”
辽王妃正酝酿着要给顽儿好好一顿竹煸炒肉吃,乍然听到他主动提及了她喜欢的别人家的孩子,顿时来了兴致,回身质问道:“谁说的?”
大有替人出头的意思。
“我啊!”夏漪涟抬手点着自己的鼻尖好笑道,“就是我辽东郡主说的!我乃辽东的小主子,未来的辽王爷,哪个敢不认我的话?”
他一挺平坦的胸脯,昂起秀美的下巴。
辽王妃却是一怔,望着他怔然良久,脸色渐渐变得灰败。
最后,她颓然一声长叹,“唉---”
扭开了眼,望着敞开的轩窗出了神。
“娘?”夏漪涟收起了嬉皮笑脸,起身,囫囵套上绣花鞋,将辽王妃扶坐在竹榻上,关切地问道:“娘,你突然叹什么气啊?”
辽王妃转过来的眼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通红,哀哀看着心爱的儿子,语带哽咽:“我的儿,你……”
她一只手紧紧抓着儿子的皓腕,一只手开始不停地抹泪,“你也说了你是辽东郡主,虽说将来这辽东三省仍将是你的封地,但是郡主是不可能成为未来的辽王爷的,除非当今皇上龙驭宾天,或可有转机……呸呸,不能说这样的话!”
“儿,娘亲跟你讲,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统统都收起来吧。皇上多疑,又爱听信谗言,这两年削藩的风声越来越紧。我们辽王府虽然一直没有异心,但是控制不住皇帝非要猜忌辽王府啊!你还小,大人之间的事情娘亲讲多了,估计你也听不懂。反正总之,天下人都知道---皇上他不喜欢辽东再出个辽王爷,以后你别再把你是‘未来的辽王爷’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了,你只能说你是辽东郡主,知道么?”
夏漪涟听得目中的光彩渐渐黯淡,情绪低落。
辽王妃见状,心中虽痛,可仍旧不得不再度啰嗦道:“咱们一家子现今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给夏家留一个根。为了保你,你爹和弟弟长年待在边关,前有狼后有虎,凶险万分。我每日为他们提心吊胆,就算天天求神拜佛还沐浴斋戒,仍旧不能安心,我总是担心哪天他们父子就……儿子,你始终要铭记着,好好做个郡主,做个女人,谨守本分。你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辽王府上下四千三百号人口的身家性命全都维系在你一人身上的!”
“……”夏漪涟慢慢垂下了脑袋。
没有人想要肩挑这么大的责任吧。
这是他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母子俩正相对无言,辽王妃身边的心腹、辽王府的总管---大丫头红线进屋来请示:“郡主的十九岁生辰宴,还是照往年模样准备吗?”
辽王妃看看耷拉着脑袋的痴儿,叹了口气,向红线微微点头:“嗯。”
红线答应了声正要退出去,王妃喊住她:“王爷和小少爷有说好久回来吗?”
红线道:“回禀王妃,仍旧没有收到边关的来信呢。要不要我们派个人去边关一趟,看看情况?”
辽王妃又叹一口气,“行,我知道了,就这样吧,你忙去。”
她的夫君向来办事稳妥,若真有了不测,一定会想尽办法通知她的。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自作主张派人去边关探寻什么,以免给朝廷抓到把柄,大做文章。
红线又答应了声,欲要退出去。
“红线,你慌着走哪儿去?还没来个吻别礼呢。”夏漪涟突然道。然后他站起身来,一使坏,广袖下白玉般的手朝红线伸过去,一拽入怀。
所谓吻别礼,是这位古怪郡主自个儿发明的,就是要下人们牵着他的手背亲一下。
不知情的人,还道别人吃他的豆腐。其实么,是他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地吃辽王府里所有丫鬟们的豆腐。
红线从小伺候他,对他这点德性和脾气捣烂地了解,便不依。
娴熟地扭身摆脱了夏漪涟的桎梏,脆生生地指控道:“郡主,你又来调戏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