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愣,最后轻轻叹气。
这只是他的一段记忆,她只能做一个毫不相关的旁观者。
叶疏白这一路走了很久很久,在月光最亮时,他累得跌倒在地,再也没爬起来,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山腰的那块大石头后面,被夜风
冻得瑟瑟发抖。
温云坐在他身边的风口处,抱着膝盖看着浑身是伤的他。
他在睡梦中突然哆嗦两下,又含糊地呓语两句,半夜时分被冻醒了,小小的脑袋环顾这漆黑的四周后好像终于感到害怕,抱着那块大石头哭得无声无息。
她连忙安慰:“别怕别怕,我就在你边上陪着你的,我不走。”
叶疏白听不见,只是偷偷抱着石头哭,哭累后又倒头睡过去。
温云就这样看着他走走停停足有半月,他饿了就喝山泉摘野果,脚下的草鞋早已磨破,原本精致漂亮的模样也变得蓬头垢面仿佛一个小叫花,唯独那双眼睛仍旧亮亮的。
直到一个御剑的剑修在云间飞过,见年幼的叶疏白根骨非凡,立马如获至宝般将他带回了清流剑宗。
温云便跟着他的回忆一起飘到了清流剑宗。
依旧是熟悉的场景,不过只有九峰,还没有第十峰。
她亲眼看着叶疏白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小乞丐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剑修。
小孩到了新的环境有些害怕,换好衣服后也躲在门后半天不敢出,衣角都被他给捏皱了,那双黑亮的眼睛还不似后来那般冷清无情绪,还会透露出自己的惊惶无措与不自信。
温云看着年幼的叶疏白这副白白软软若团子的可怜样,尽管知道他听不见,却还是被这小眼神弄得开了口。
“你放心,以后你是天下第一剑修……嗯,估计不久的将来会被
我反超,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很厉害的,所以不要害怕自己不行。”
她想了想,又说:“你的那些师兄弟都是些废物,但是你那几个师父好像都很好,听说正魔大战时都为苍生捐躯了,你跟着他们肯定会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好剑修的。”
说完后她又没忍住叹口气,蹲到了叶疏白的身边将手悬在他头顶摸了摸。
她可真是个大善人,为了保证叶疏白脑子不被弄坏,居然要在他的记忆中熬这么久,现在都无聊到跟这小孩自言自语了。
小孩果然还是听不到,但是毕竟是未来的第一强者,哪怕小腿都还在悄悄地打颤,却还是勇敢迈出修炼的第一步了。
温云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小孩被一群老剑修争夺着当徒弟,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开始成了共享徒弟。
这样的后果就是年幼的叶疏白被丢到了大佬们住的山谷里,每日要受四位师父的轮番教导,往往这边刚练完两个时辰的剑招,那边就喊着他过去劈三个时辰的木头了。
他不哭,也不撒娇,小脸上全是汗水,拼命地拿着跟他差不多高的大斧头吃力地劈砍木头。
这一练就是好几年,原本瘦得像猴子似的小男童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肉,五官慢慢凸显出来,越发显得精致可爱。
温云觉得无聊,她陷在叶疏白的记忆中也跑不开,索性也跟着他一起学剑术了。
叶疏白练劈柴,她就跟着他练习劈的动作,不
过是朝着他那个爱发脾气的大师傅身上劈。
他练刺,她就百无聊赖地一下一下刺他二师父的脚。
叶疏白的剑术大有长进,温云没地方试验自己是否有长进,但她自我感觉很良好。
寒来暑往,他记忆中的岁月也不知为何这么清晰,清晰到山谷中的那条溪水里有多少条鱼都记得。
他初学御剑术,在溪水边控制着剑飞起来去砍石头,那几条小黑鱼便在他脚边自由自在地游弋着。
温云在边上看得心焦,她动不了手只能干瞪眼:“去叉条鱼烤了多香啊!”
叶疏白这倒霉孩子从小就被师父们喂辟谷丹,连顿正经饭都没吃过,连带着温云这几年都没见过像样点的饭菜,更别说闻闻他记忆中的饭香了。
就真的是一场无形的折磨。
叶疏白终于砍完了石头,却并未转而叉鱼,反而从芥子囊中取了一把辟谷丹丢进水里。
温云:“……”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叶疏白把这群鱼喂得越来越肥。
但是比闻不到烤鱼香味更糟糕的是,剑修老头们压根就不会带孩子,他们只知道教剑术。叶疏白这小孩似乎在山谷里被养得自闭了,偶尔有闲暇时竟然开始对着鱼自言自语了。
“今日我新学了流云剑法,大师傅让我观云一百日以修剑法。”
温云蹲在他对面的溪石上默默接话:“但很可惜,时值盛夏,估计最近两个月都是晴空万里,终日无云。”
小男孩没理会她
,继续对着鱼道:“东边的柳树上新搬来了一窝乌雀,我已送上一粒辟谷丹作为乔迁之礼。”
温云叹口气:“你师父真的该让你跟同龄人多玩玩,瞧把孩子憋的。”
“明日我们便偷偷出去吧。”
“……嗯?”
温云一愣,下意识地把视线从鱼移到那男孩身上,他听到她说话了?
她试探着问:“叶疏白,你看到我了?”
然而叶疏白没有搭理她,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个大碗,将小鱼装进去,而后对着它道:“嗯,明日我们就出去。”
行吧,温云认命了,卑微观众不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