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夕放下手机,对秦思薇淡淡地说,“有发展也应该是你们俩发展发展呀。”
“我们?我和他?”秦思薇脸上的表情有点惊讶,她抓着许宁夕的手问:“夕夕,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的士没减速转过一个急弯,许宁夕的手机掉到了地上,她问:“知道什么?”
她和沈皓决裂之后紧跟着期末考试,然后就是漫长的暑假,他也来她班级门口晃悠过几次,许宁夕每次都视而不见,只和秦思薇有说有笑地从他身边经过。
沈皓有时会喊住她们,然后对秦思薇打招呼。
后来的暑假里他们见过短暂的一面。
许美凤接了个兼职,没去酒店的时候就在家里刷祭祀用的金纸。
许宁夕帮她把成叠的金银色锡箔纸用手捻开,再一张一张放到竹浆纸上,这样才能提高许美凤往上面刷胶水时候的效率。
暑热的天气干这样机械又精细的活总是让人心烦意乱,碎裂的金箔纸飘得到处都是,一不留神粘得满手满身,许宁夕干活的间隙,偶尔会听着窗外聒噪的蝉鸣声发呆。
等到家里金纸堆得成山了,许宁夕就按捆扎好,抱到礼堂附近的那家小卖铺去寄卖。
那天下午,许宁夕抱着堆得小山高的金纸,走出窄巷,在桂花树下看到了沈皓,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快化掉的冰棍。
那一瞬间,狭路相逢,她也无处可逃。
她从费力从纸堆后伸出头,喊了他一声。
沈皓快步走上前来,拿着冰棍腾不出手来帮她。
许宁夕看穿他的不知所措,只说不用。
沈皓一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看她把东西抱到小卖铺角落里放好,然后跟老板娘打招呼,俯身在柜台角落的小本子上登记上姓名和数量,等老板娘把之前寄卖的钱拿给她。
她接过那几张纸币又仔细数了一遍,一捆十二块钱,扣掉成本,她和许美凤这么多天劳动的成果不过换得百来块。
许宁夕去冰柜拿了一根老冰棍,将一个硬币放在柜台上。
暑热仿佛让时间都倦怠了,一分一秒变得冗长缓慢。
两人坐在小卖铺门口的石凳上,树影在他们身上晃来晃去,谁也没有先开口。
沈皓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湿巾,想帮她擦擦额头上的汗,又犹豫着,一张湿巾在手里揉得皱皱巴巴,最后团了团藏回手心。
他小心翼翼地喊她的名字。
许宁夕应了一句,舔完最后一口冰。
“我们和好好不好。”他的声音很小,淹没在树上的蝉鸣里。
:罗生门(二)
“谢谢你。”许宁夕盯着沈皓的下巴,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她想说的有很多,说出口却很简单,“你看,我的生活已经很忙了,忙得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和你一起做其他的事情。我们还是可以做普通同学吧?”
许宁夕答非所问,他却听懂了。
看着她沾了锡箔碎片的头发和胸口有水渍的睡裙,沈皓的喉结动了动,他终究还是没有再说别的,只是点了点头。
于是许宁夕站起来将吃完的冰棍棒投进垃圾桶,转身往家里走。
夏天太热了,不适合哭泣拥抱后再告别。
沈皓或许没有许宁夕想象得那么不懂她,因为从那天之后,他接连不断的道歉求和短信就停了,剩下的暑假他们再没有联系。
暑假结束,开学第一天,许宁夕去看布告栏上贴着的文理科分班结果,才发觉自己的嘴真的开了光。
她仰头找到自己的名字,在同一列意外地发现了沈皓,他们两个班的人混合成了新班级,她们真的又成了同学。
共处一室,难免交集,他们偶尔会在扫除时分到一个组,也会在老师办公室无意碰见,然后礼貌又生疏地打招呼,许宁夕既不躲闪也不逃避,她礼貌地对他微笑,就像对这个班级里任何一个普通同学一样。
她和秦思薇依然是同桌,秦思薇依然是班长,沈皓成了体育委员。
在班委的组织架构中,体育委员约等于班长的跑腿小弟,主要使用范围包括去围墙边取大家偷偷订的汉堡外卖,在各种活动时根据班长的指令组织搬桌搬椅。
沈皓向来阳光又积极,对各种繁琐小事从不拒绝,渐渐地和秦思薇越来越熟,课间也会常常出现在她们周围,同大家嬉笑打闹,谈论到许宁夕也懂的话题,她也会接上一两句,不让秦思薇扫兴。
像许宁夕刚来到这个学校时一样,他的人气依旧那么高,只是没人再问她,你们是不是朋友?大家都是朋友。
许宁夕在走廊上捡到沈皓准备送给秦思薇的项链是在那个学期冬天,她还记得大概的日子,冬至快要到来,圣诞节也将接踵而至,窗户上开始挂着白霜。
在十几岁的学生心中,圣诞无疑是一个洋气又隆重的节日,大家早就开始讨论要互换圣诞果和小礼物。
秦思薇那年的农历生日刚好就在那一天,本就富有仪式感的日子更增添了神秘和浪漫,那段时间她常常兴奋地拉着许宁夕和周围几个比较亲密的同学讨论生日要怎么过。
这件事很快有了初步规划,临海欢乐谷在那段时间刚开业,正是彼时的打卡圣地,秦思薇将地点选在那里,自然也邀请了许宁夕。
过了几天,沈皓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叠赠票,爽快地送给了秦思薇,引得大家一轮尖叫,这样的心意倒是很符合沈皓张扬的做派。
那天轮到她值日,晚自习后擦完黑板出来,整栋楼已经黑了大半,沈皓却还在门口,他看见她出来,摘下耳边的耳机,像是有话要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