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枝注意到园中角门站着的几道人影,正对上莫老看着她阴恻恻的表情。
她:“”瘆得慌。
再如何,她也是如期履约了的,花花草草也修剪了,虽然手艺不好,将老头子又气得不轻,但俗话说,越气越年轻。她这也是为了莫老颐养天年着想。
院内,三人围桌而坐,一时无声,周遭寂静怪异的很。莫老也不吹胡子瞪眼了,他正在气头上,看着薄枝与不请自来的裴怀瑾,一个是辣手摧花的罪魁祸首,一个是他逐出师门的逆徒,他沉下眼,吃了口茶水。
薄枝则一副莫不关己的态度,厚着脸皮坐着,不说话。裴怀瑾则在暗暗揣摩老师的心思,再看看薄枝的态度,还是冷淡。
他近期告假养伤,已经几日没见薄枝,他原本想薄枝应不会冷漠无情地与他弃之不顾,没曾想,“他”当真是想远离他。
他原本想着不能埋没了“他”的能力,才想将薄枝收于麾下,如今这般,若薄枝无意,他也无法强求。裴怀瑾第一次如此看中一人,只觉有些可惜。
他与“他”之间虽然有过几次意外,险些乱了他心神,尤其是当初寺庙中无意的那一吻,不禁让他自疑许久,最终他将这全部都归于了他的惜才之情。他没有以文身入仕,薄枝却做到了。
裴怀瑾想着,他与薄枝的交集,可能也就止步于此了。
利琮提着食盒来时,便见到的这样场面,三人对坐,各自想着各自心思,无心谈话。
“老师康泰。”利琮走近过来,立在莫老一侧行了一文人礼。
莫老见亲徒弟来了,命人再添了一把凳子,让人坐下。
利琮是莫宅的常客,他虽然已经是司天监的人,但也因莫老小弟子之故,偶尔会在华京小书塾里教儿童习字。
“老师,这些是城中书塾小孩子推荐给我的吃食,学生特买来给老师尝一尝。”利琮将盒子打开,一碟碟点心被摆了上来。
莫老欣慰地看了眼利琮,看了看另外二人,长叹口气:“唉~还是利琮你对为师最好啊,不像有些人,一个就知道糟践东西,另一个啊”
他看了眼裴怀瑾,“哼,不说也罢。”
利琮抬眼看看对面两人,没有作声。
经莫老这么一说,薄枝反倒抬手摸了摸鼻尖,“不久是毁了你两株花吗,至于这么小气?”
莫老冲她瞪眼,“我小气?那可是绿牡丹和鬼兰,花中极品啊,单着两样把你卖给牙行,牙行都嫌你手艺差。”
头发白花的老爷子懊悔摇头,早知道他便不找薄枝来做活了,真是给自己找了位佛爷。
一旁利琮听了他们俩人的话,心中不禁大惊,薄枝竟毁了那两株花,要知道这些花平日里利琮偶尔回来照料一番,他都要小心翼翼地养护,而薄枝竟直接把花剪残了,他眼神呆愣了一瞬。
而令他最不可思议的是,老师竟然没有罚薄枝,就连他自己在莫老这里,都没有如此特别的对待。
利琮暗自打量了薄枝,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好了,利琮你随我来,为师有些事情要交代你去做。”莫老提衣起身,示意小徒弟随他去一趟书房。
临走前他特意看了眼薄枝和裴怀瑾,左右他们俩认识,闹不出问题来,莫老才放心地暂时离开。
院内一时只剩她与裴怀瑾,这就是真的尴尬了。
薄枝挑起桌上茶壶,给自己满上,而后顺手般的给裴怀瑾的杯中倒上。
裴怀瑾意外她的举动,眉头微动,“多谢。”
薄枝却意外给了他好脸色,“不客气。”
恐怕他是不知,她方才倒茶时,给他的茶水中抖搂了些毒药,喝下不会瞬间死人,但是会慢慢毒发,一时辰内毙命。
分道陌路
薄枝是个狠人,对自己狠,对其他人更狠。
她能狠的下心与唯一能收留下她的琼山决裂,也能狠的下心忍受三年的诗书经文,才堪堪从寒门跃升成官员。
同样,她也能狠的下心趁着人出其不意,反手下毒。
莫老和利琮才离开不久,薄枝便在裴怀瑾的茶水中下了毒,她唇角勾着,自然流露出一抹善意的笑,正要向他敬茶。
“薄枝。”裴怀瑾推住了她端起茶杯的边沿,叫了她一声。
她的动作便被阻止。
“怎么了?”她眼皮轻跳,问道。
裴怀瑾眼眸看着对面的薄枝,黑色的瞳孔中隐隐闪动明镜般的色彩,若是薄枝能凑近看的话,那是她身上红衣的倒影。
他思衬了下,还是决定将原本他想为“他”筹谋的路告诉薄枝,无论薄枝今后与他是否为友,他都希望“他”能不埋没自己的本事。
“纪生被查办后,工部其麾下部分也都被革职,而今工部郎中一位还有空缺,虽与你如今是平级,但这个位置比现在有实权,能够做的事也多,不知你是否有意?”
裴怀瑾不知他提供的帮助薄枝是否会接受,但这一空缺,他原是为“他”打算的。
薄枝感知手中茶杯上的温热,耳中听到的却是男人询问她平调官职的打算,她眨了眨眼睛,有瞬间的迟疑。
裴怀瑾还真的是好骗?
他还真的将她当成自己人了?
不过,她当初进礼部就是图个清闲差事,足够她接触一些她想到的消息了,至于工部郎中,还是免了。
她如此想着。
“裴大人,我觉得吧,工部的位置不太适合我,多谢好意了。”薄枝推辞道,当务之急她还是哄人喝茶吧。
“裴大人,茶温刚好,喝茶。”她敬出去了茶,手指捏着杯壁,缓缓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