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朵一笑,老爷子也笑了,“你在那边的唐人街没看到过吗?糖葫芦,糖堆儿。”
唐朵拿到手里举起来端详了一眼,张嘴就咬上了,她一口气炫了半根才停下来看向爷爷,“这个红果是长在哪里的?”
冯师傅和汪师傅看着小丫头面对吃的这么感兴趣,都觉得有意思,“这个学名叫山楂,咱们天津本地人习惯把这个叫红果,长在树上,前段时间不是有个电影,叫什么《山楂树之恋》都是小年轻人爱看的,你没去看看吗?”
唐朵狐疑,“是国际电影?在美国也有放映吗?我没有看,我倒是跟着同学去看过《街头日记》那个也算是老片子,看的人挺感动的,我同学本来不爱学习,看到里面的老师那么耐心的教学生,而学生生活在那种混乱的环境中还要坚持去学校学习……说起来,冯爷爷您知道原生家庭对一个孩子的影响有多深远吗?”
冯师傅:“我不知道你说是什么,街头的日记有什么好看的,现在的年代谁还喜欢写日记,但是孩子生长环境还是重要的,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一个好的形容,我们这老一辈踏踏实实做人,本本分分的赚钱,还子孙后代也能延续这个良好的传统美德。”
汪师傅:“是这样的,所以朵朵你看看你父亲,就能看到你爷爷,从你爷爷的身上也能看到你太爷爷的影子,有些基因和传统也是代代相传的,比如做旗袍的兴趣和天赋,我觉得你就是非常有天赋,你做旗袍也能很快上手,所以孩子啊你赶紧吃,吃完了咱们继续做旗袍。”
唐朵噗嗤一乐,“这会儿还说着糖堆儿,现在又说上旗袍了,汪爷爷您就这么着急把手艺教给我呀,我还没准备好呢。”
汪师傅催促了一句,“快点吧孩子,你汪爷爷年纪大了,哪天就起不来,到时候满身的本事也挥不出作用。”
“老汪,不要这样说!”听到这个,唐茂林心情怪难受的,他轻叹了一声,“大家身体都要好好的,长命百岁呢,看着咱们唐氏旗袍店再创辉煌。”
冯师傅笑着打趣汪师傅,“就是啊,我比你还年长两岁都没张罗什么时候走呢,你着什么急,咱们上着班赚着钱不被儿女讨厌,不给他们添加负担,老伴儿也都在,不准说这种话。”说完冯师傅又下意识的看向唐茂林,总觉的自己这句话说的有问题,可注意到唐茂林并没有别的反应,他暗自松了口气。
汪师傅也顺着老哥俩的话提起了旗袍店的事情。
其实他都知道,旗袍店的衰落不是一天两天的,而想要复兴的难度可以想象的到,但是无论如何,还是想要看到有那么一天。唐氏旗袍店不仅仅是一家店铺,更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十几岁就在这里,到现在已经这么大年纪还能在这里,风风雨雨一辈子,他在旗袍店和老哥俩相处的时间比老伴儿的时间都长,见到老哥俩的次数比见到自己孩子的次数还要多。
唐朵已经吃完了一根糖堆儿,她吧嗒着嘴巴意犹未尽,“爷爷,还有么?”
唐茂林这才现小馋猫孙女正盯着他看。他哈哈一笑,“有,一会儿我带你去那个老北京糖葫芦店铺看看,就在转角的那个门帘,现在天气还很热,他们都放在冰柜里,刚吃的那个口感不错吧?
唐朵紧点头,“那咱们现在就去吧,我想再吃一根呢,给我妈妈也带一根,她肯定也喜欢。”
“我不要!”
唐朵正笑的开心,突然听到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赶紧凑过去,举着手里的签子,“妈你知道我刚吃了什么吗?我还要去买,你回楼上休息,我买回来给你尝尝。”
柳琴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她扶着楼梯下来,到唐茂林身边客客气气的开口,“爸,不好意思啊我刚态度可能有问题,咱们是一家人我对您是没有别的意见的,我只是在朵朵上学这方面和耀光还没有商量好,您别多想。”
唐茂林大手一摆,“没事,都是一家人什么多想不多想的,你们听到我不舒服能不远万里的这么快就回来,我心里高兴的很,我知道你们是孝顺的,没事啊,一家子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好好商量的。”
看到爷爷因为母亲的道歉而真正的笑了,唐朵心里松了口气。她上前一步拉着柳琴的手,亲昵的蹭了蹭,“老妈,我们一起去吧,我还想吃,爷爷说还有红豆沙的,还有葡萄的,还有草莓的,各种各样的糖堆儿我都想尝尝。”
柳琴:“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唐朵摇晃着她的手臂,“哎呀我早晚是要回美国的,到了那边就吃不到了,妈妈你就陪着我去嘛,走吧走吧。”
柳琴半推半就的跟着唐朵往外走,母女俩出了门之后唐茂林才扶着手边的柜子,一点点的回到沙前坐下,他有些眩晕。
冯师傅看得出他不舒服,凑过来低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唐茂林摆摆手,“没事,你和汪哥也休息会,今天没有什么活就歇歇。”
“我不累我不需要歇着,趁着我现在能动我必须要再做几件新旗袍,我跟你说啊你可不准心疼料子,我就要挑一些好料子做些传统的旗袍,如果能卖出去最好,卖不出去的话等我没了以后,我就让我孩子们买回去,留个念想吧。”
唐茂林:“说什么呢,你想要哪个你就拿走,咱们店里别的没有旗袍不多的是吗,还买什么买。”
冯师傅笑着摆摆手,“不行的,规矩不能变。”
汪师傅也凑过来笑着问,“老唐啊,你要是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不客气了?”
“恩?”唐茂林知道他意有所指,忍俊不禁的看着他,“你老小子又想说什么?”
“他呀,看上那件花团锦簇的旗袍,想要拿回去给老伴儿过生日呢。”
“什么生日,是结婚纪念日。”汪师傅笑呵呵的,“我们结婚五十周年,可不得好好的庆祝下,那件旗袍她能穿得下,我想给她穿。”
唐茂林满口答应,“好,拿去吧,哄媳妇开心的是好男人,可惜我没有人可以哄了,我家桂枝在的时候我就天天的忙着做旗袍也没想着给她穿上一件,人都走了我那件旗袍还没做完。”
提起这些唐茂林又有些伤心,汪师傅和冯师傅赶紧劝慰,“朵朵不是回来了吗,她都答应着和你一起修复那件旗袍,也算是弥补你的遗憾,还有桂枝的,她在的时候也特别盼着儿女回来。”
提起这些唐茂林满心酸楚,心中也尽是懊悔,可生过的事情已经不能挽回,逝去的人也无法再回到身边,他能做的也就是珍惜,珍惜现在的,珍惜以后的,以为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连他也……会走掉的。
有些话闷在心里很久他不能对儿女们说,可事情展到这个地步,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唐茂林拿起手机看着日历,盘算着是不是要提前准备一份遗嘱呢?如果他走了,这个唐氏旗袍店给到谁呢?给儿女还是给孙子孙女呢?给他们的话他们能用心的守护唐氏旗袍店吗?
想的多,唐茂林的心里就更加难受,他靠在靠背上,叠着双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无神的望着店门外。他可以死,但是唐氏旗袍店不能倒下啊。必须要注入新鲜的活力,可什么算是活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