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著你教我大道理,我現在就是不想配合你了;什麼逃殺搏命遊戲,我玩夠了!我只想要安穩的睡眠、平凡生活……」郁臻眼眶泛紅,「我什麼都聽你的,結果你每次都欺負我!」
杜彧想去碰對方的肩,指頭還未觸及衣服便被擋開。
情緒發泄口一開,眼淚、控訴就源源不斷地湧來。郁臻抽抽嗒嗒地說:「你這人我算是看透了,無恥之尤!你還裝不認識我,其實就是想讓我陪你玩變態遊戲,我正式通知你——我、不、奉、陪、了!」
「我確實不認識你……」杜彧百口莫辯,「我只在夢裡見過你,難道你是要告訴我,那些夢是真的?」
郁臻停止抽噎,凝視著他,氣得發抖道:「你去死吧。」
杜彧頓了半晌,「很抱歉,讓你對我有這麼多怨言。」
走道里頂撞鐵門的生物愈挫愈勇,鎖芯里的鐵釘螺絲飛出濺落!
杜彧目光誠摯道:「我跟你保證,出去後我一定向你鄭重道歉,你先上去,好嗎?」
郁臻的手摳住石縫邊緣的草,風伴著沙掠過他的指間。底下的杜彧遞給他一個包袱,他先把包袱甩了上去,然後一捧黃沙流瀉,蓋了他一頭一臉。
「咳咳……」他呸掉嘴裡的沙子,但有些已嗆進了氣管。他一咳,居於下方的人身型也輕微晃動。
「別動!穩住!」郁臻喝令道。
底下的人盡力站穩。
他兩臂探出石縫,猶如一叢發芽的草,舒展開枝葉,十指牢固地攀住凹凸不平的岩石,粗糙沙礫廝磨著手掌。
幸虧這條石縫夠寬,更幸虧自己的臂力不弱,再加之底下人的幫扶支撐,他費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頭頸順利浮出地表,呼吸到沙漠裡自由的風。
上半身出去了,下半身就容易了。
郁臻爬出岩石夾縫,酸痛的手臂變得軟綿綿,他立刻顛倒方向,上身重埋進石縫當中,手臂往下放,勾住杜彧的手。
「我數到三,你再使力……」他的臉憋得紅彤彤。
電影裡常見墜崖時角色a拉住角色B的手,以挽救B生命的緊張鏡頭。實際上,僅僅是拽住B不下墜,和要將B拉上岸,兩者所需的力量有天壤之別。
郁臻在使出全身力氣併疊加肌理撕裂的劇痛中竟成功做到了。
在兩人交握的手滑脫的剎那間,杜彧敏捷地攀住岩石,用跟他相同的姿勢爬出了石縫。
郁臻抱緊自己的手臂蜷縮了一會兒,皺著臉道:「我的手,好像被你拽脫臼了……」
天蒙蒙亮,沙漠好似一座幽藍靜邃的湖底,冰冷寂靜。他們所處之地是一塊高聳的岩峰,可眺望四面齊整的地平線。
杜彧從包里找出照明燈,光束打在兩人中間,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郁臻的右臂,且注意到對方的臉上沒有淚痕。
「我還以為你很愛哭。」他握著郁臻的手腕輕輕畫圈,活動其肘關節。
「痛的時候,哭不僅沒用,還會消耗多餘體力。」郁臻道,「你不用說話轉移我的注意力,這點痛我忍得住,快給我接上。」
話音一落,杜彧便動手了。
骨頭咔咔兩聲接回去。郁臻痛得仰過身,咬牙嗚嗚呻。吟。
杜彧把人扶直坐好,自然地摟進懷裡哄道:「不痛了不痛了。」
郁臻完好無損的左手推開他,「走開啊!我又不是小孩兒!」
杜彧被這一推,直推到了岩峰邊沿,險些滑落,手掌摁住幾粒鋒利碎石。
他下意識地朝下望去,眼底閃過包含著難以置信的亮光。
等待天亮到來,兩人都恢復了許多力氣,一併向下攀岩來到沙漠表層,岩峰下有一塊被防水布覆蓋的突起物,褶皺里積了少許沙子,應是放在此處的時間不長。
杜彧掀開防水布,下面露出黑亮的金屬漆殼和車輪。
正是他開進沙漠那輛沼氣充能的戶外裝甲車。
杜彧:「這是我唯一感覺到我在做夢的時刻。」
郁臻拉開車門坐進去,舒心地長嘆,贊同道:「我也是。」
美夢般的事降臨在自己身上時,大部分人不會去追問緣由,畢竟深思熟慮過度,可能夢就醒了。
為了享受這美妙的如同天降甘露的幸事,兩人默契地不去討論「這輛車為什麼在這裡?」「我們在哪裡?」「其他人怎麼辦?」這些問題。
離開,有多遠走多遠,是他們當前最迫切的需求和願望。
車上的物資一件不少,和來時一樣。郁臻在杜彧的指示下,去后座換了乾淨衣服,拿上水和乾糧回到副駕駛座。
4o分鐘後兩人交換座位,杜彧在后座換衣服時,郁臻卻一聲不吭地停了車。
「怎麼了?」杜彧回頭問。
不待對方答,他便透過擋風玻璃瞧見前方出現的狀況——
艾莉卡和她救出的女人們站在遠處的沙丘上,向他們招手。
一切是那麼剛好,剛好車后座能容納13人,剛好車內的物資夠他們生存數月。
駛離沙漠的過程不再贅述,是段冗餘沉悶的旅程,杜彧本想一路不停地回去峽谷,但中途遇到孕婦分娩的緊急情況。
那天他們進入了來時那片蒼翠幽靜的密林,被迫停靠在湖泊邊——湖中央有座小島,島上還有古舊建築,是他曾路過的紅塔湖。
臨時搭建的營地留給了孕婦和照顧她的人,她肚子裡的生兒連續折磨了母親6小時,卻仍不願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