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不大,只那医女一人,她打眼一扫,问道:“被妖兽伤的?”
暮临朝:“是。”
白竹烟的左肩被兽角贯穿,伤口血肉模糊,木辛夷丝毫不惧,直接上手撕开伤口处的衣襟。
眼见雪白的肩头露出大半,她手上动作忽地顿住,抬眼打量起站在一旁的暮临朝,冷不丁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暮临朝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问,思索片刻,回道:“路人。”
木辛夷没好气地说道:“非亲非故,还杵在这儿作甚,出去等着。”
暮临朝不明所以,他现下已是强弩之末,说话都有些费力,那大小姐既已有人救治,便也不愿多管闲事,转身就走。
“站住,”木辛夷瞥了他一眼,“出门右转有个药箱,里面放着我师父炼的灵丹,我看你脚步虚浮,也是伤得不轻,去自行取来吃了吧。哦对了,别忘了付钱。”
“……”
暮临朝一言未发,径自离去。
木辛夷颇为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心道:这模样也不像是个有钱的,
可别赖账。
茶茶立在半道上无所适从,这位女大夫看起来似乎脾气不太好,她大气也不敢出,默默转身蹭到门边。
“哎,你别走。”木辛夷叫住她,“过来给我搭把手。”
茶茶闻言立马小跑过去,小姐为救自己而受伤,她本就十分自责,再加上担心白竹烟的伤势,一听能帮上忙,自是任劳任怨。
木辛夷让她打来热水,将伤口处理一番,敷上金疮药,用纱布细细裹好,又取出几枚银针在烛火上过了一下,捻入白竹烟几处大穴。
待一切忙完,她拍了拍手,扯过一条薄被盖住那纤白的身子,拉起茶茶就往后院走去。
“小姐她……没事了吗?”茶茶嗫嚅着问道。
“放心吧,那小美人命大得很,那么大个窟窿也未伤及心脉,有我在,躺个十天半月的保管她能活蹦乱跳。”木辛夷说着,转头看向茶茶,“你又是她什么人?”
茶茶怔怔说道:“她是我家小姐。”
“嚯,原来如此。”木辛夷柳眉一挑,“走了,煎药去。”
她表面一派沉静,心里却美滋滋地想着:这俩姑娘衣着虽简,用的也都是上等料子,果然是大户人家,这下倒不怕她们付不起钱,让自己白忙活了。
暮临朝行至外间,右手边的木架上果然摆着一只红木匣,他平素无事不是炼器就是炼药,却不知这凡间灵丹能有何特别之处。
他一时好奇将那木匣打开,取出一只瓷瓶轻轻一
嗅,不由敛眉——奇怪,这瓶中丹药竟与自己炼制的如出同源,难道这医女的师父也与衍宸教有关?
衍宸教早已封山,教内弟子大多避世不出,这医女有此机缘,实非易事,有她医治,想必那位大小姐的伤势也无需自己操心,何不就此离去,撇去这些麻烦。
想至此处,暮临朝将那小瓶放了回去,重新合上木匣,抬步走向医馆大门,脑中却忽然闪现出那枚紫竹牌,和上面附着的微弱妖气。
他推门的手顿在半空,思量片刻,终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折身返回,在外间寻了一处干净的席子静坐调息。
煞气之毒虽霸道,却也不至于令散仙之体受损,他先前疏于防备,让此邪物钻了空子,这才不得不受那钻心之苦。
他体内有灵丹加持,现下已有所恢复,只需引气归元,再将滞涩于丹田的灵力重新疏散至经脉,想要逼退煞气,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灵力耗损过重,又强撑着拖了一路,要彻底恢复,还需耗费些时日,若再不抓紧静养,怕是连师门的传音符都无力使用了。
眼下嵩阳观内局势有变,还不知那典觅所言,究竟意指何为?此事关乎玄武地脉,还需尽快向师父请示。
那丝妖气又是怎么回事?
暮临朝将目光落向那间紧闭的屋子,放出灵识,循着白竹烟的内息探向她的灵台。
那灵台内竟是一片澄澈,不见半分杂念,再往深处,却是
进不得了。
暮临朝灵识受阻,只得再分出一缕灵气,将灵识的感知之力扩散出去,这才察觉到那灵台中的异样——那是类似封印的气息,看形制,似乎出自某位道修大能之手。
他心中凝思许久,蓦地蹙眉。
难道是“禁灵印”?这不是衍宸教早已失传的封禁之术么?如今教中藏典阁内也只余半卷残页,这金陵白家并无修仙者,怎会通晓此等秘术?
正此时,暮临朝手边的灵剑突然微微震颤,蓦地出鞘半寸。有了先前的教训,他不敢大意,迅速收回灵识,按下灵剑的躁动。
衍宸教灵剑实为斩妖之剑,对天地间邪祟之气的感知相当敏锐,目下这周围并无异常,唯一可疑之处便是那被设下禁灵印的女子。
他方才灵识触及她的灵台,许是灵剑由此感知到了什么,这才出鞘示警。
被封在这位白大小姐灵台内的东西,竟是妖气。
他游走人间时曾在坊间听闻,金陵白家仅有一女,自出生起便身患重疾,药石无医,入殓时却又惊起大哭,之后竟逐日好转。众人皆道是白家祖上行善积德,换来的福报,如今看来,却是动用妖法“起死回生”,当真荒谬。
这小妖法力全无,不惜性命也要护那凡人丫鬟周全,似乎并无作恶之心。只是她一路跟着自己,还扬言要去酆都城,着实可疑。设下这禁灵印的又是何人?难不成,衍宸教丢失的另半卷残页,竟
是被妖族所窃?
酆都……幽明界!
暮临朝思及不久前才悄然崛起的“妖界共主”,不由心下一惊,这女子既为妖族,此举莫非与那妖界共主的阴谋有关?
且不如由她跟着,看看她究竟有何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