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他还说其实我像哥哥你像弟弟呢。”
“小林啊,你昏迷那几天,楚宁一直都陪着我和你妈呢……楚宁真是个好孩子……对了,他好像又要回美国了,他说在国内没有他合适的工作,他也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那天和他一起来看你的还有一个女的,好像是他的女朋友,你认识么?”
“是不是叫韩诗倩啊,胸特大那个。”
“是……”
“哈哈,那才不是他女朋友呢,那是楚宁的奶妈。”我恶毒地笑了起来。
“可惜咱家小华不成材,我倒是觉得楚宁对小华挺有意思的。”我爸爸试探道。
“爸,你想想楚宁他妈,那个现代地主婆……我小的时候看西游记的书的时候,脑海里白骨精的样子都是照着他妈来的,他妈那个刁钻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好吃懒做的小华嫁进了他家,还有好日子过么?”
“倒也是……”我爸爸赞许地点着头。
8月2日夏日里的玫瑰
第二次住院近一个月,我变胖了。
我的床前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一大束娇艳鲜红的玫瑰花,小护士来给我换药的时候嫉妒地望着我,我很难为情,我又不是小女孩,这也不是情人节什么的,谁给我这么变态的东西呢?
我妈中午的时候来看了我一眼,就急急忙忙地去练跳舞了。
小华趾高气扬地带来了一个似乎比她还矮一点俊俏的小伙,蓝格子背心,浓眉大眼,很乖巧的样子。我刚想问这么好的货色你哪里偷来的,她嗲死人不偿命地对我说:“这是楚宁的表弟,考上研究生了,我们俩一见如故,我比他大一个月,所以现在我是她新认的姐姐,以后我罩着了。”
那个小孩很有礼貌地对我打招呼,闲坐了一会儿,小华拿了我两个苹果走了。
然后整个寂寞的下午我就面对这那一大团子玫瑰花发呆,刚想睡觉,耳边就响起了轰炸机的声音,三只大黄蜂从没有关好的窗户缝里飞进来采蜜了。对床的阿姨抄起一本杂志来开始赶,追着打了半天才安静。最后我拿起丢在我旁边的那本杂志开始看,这是一本如果我不是下不了床死都不会瞄一眼的女性情感类杂志,不过闲得放屁都想拐个弯的我实在没有别的消遣,只好把它当笑话来看了。
第一篇《现代慰安妇身陷淫窟三年血泪史》,活该,我看了一下标题就翻过去了。
第二篇《寂寞的深夜男人最想对女人说些什么》,我终于发现有比我的大脑更需要开刀的人了,翻。
第三篇《换妻——人伦悲哀与道德挣扎》,……翻。
第四篇……翻,第五篇……翻,子宫肌瘤处女膜修补广告……翻,第六篇《当你遇见爱人的爱人》作者:诗倩……翻。不对,诗倩?韩诗倩?翻回来……
“我和江(化名)是在大学里的一次舞会上相遇的,我为他……”这篇文章大约四五千字,整体分为四个部分。第一个部分作者直接描述了男主角的完美,拐弯抹角地暗示了女主角我也不差,两个人在读大学的时候眉来眼去直到花前月下的基本过程。
第二部分讲述了二人初尝禁果甜蜜与快感——我觉得虚构的成分很大,是作者为了吸引读者的眼球硬编造进去的,她用了很多老套寒酸的词汇来晦饰男性生殖器官,但毫不吝啬地描绘了自己雄壮的胸部——没错了,肯定是韩诗倩写的了。第三部分讲述了二人毕业之后作者用女性的第六感发现她和男主角有神秘的第三者介入,两个人之间再没有肉体的关系让她觉得绝望;后来男主角突然移民美国读书,半年之后染上了肺炎,女主角跨越千山万水来美国探望他,最后男主角还是死掉了。
第四个部分我就觉得有点恐怖了,女主角带着对男主角强烈的爱为他清理遗物,发现了很多男主角和别人亲密的合照,并从朋友那里了解到,男主角的秘密爱人也在国内。女主角为了解释自己心里的遗憾,在朋友的帮助下回国找到了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却因为一场以外摔坏了脑袋,丧失了记忆……然后就是请看下一期。
“哈哈哈……这也太电视剧了吧,真能编。”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真好笑。”我丢下了杂志,躺在床上,看着那一朵朵灿烂得谄媚的红玫瑰花。
五分钟之后从床铺下面翻出我藏着的手机,拨了号,接通之后吼叫到:
“楚宁,我不管你在哪里,也不管你在做什么,我要你立刻到医院里来,如果你不来,我就会气死,死后化成强力的怨咒……”
“我在教你爸和你妈跳舞呢,你怎么了?你在哪里打的电话?”那边的声音得意洋洋。
“我不管,你快点来,我有话要问你,顺便买一本…买一本,他妈的,这是什么鬼杂志…《城市风情》七月号下半期。”
“什么?”
“你给我死过来!”我要抓狂了。
“哦,那你等着吧。”
我挂了手机,觉得浑身发痒,我喘不上气来。难道说,我真的忘记了我曾经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梦中的男孩子,难道就是我的爱人,他已经死了么?我真的失去了关于他的全部记忆,我心里面那个缺口,原来就是他么?
然而楚宁没有来,他发短信告诉我说,他突然加班,分明是撒谎。
他可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8月5日
我又没有头发了,我也厌烦了我对胡同里的小孩说去少林寺学武功。
楚宁没有来,楚宁的妈妈来了。
我想了想,大概有五六年没有和楚宁的妈妈有过正面接触了。楚宁的妈妈和我妈妈是所谓多年的战友;年轻有姿色的时候傍上了高官,一天比一天不可一世,之后我那单纯善良的妈才会和这么个老妖婆交朋友。哼哼,现在家里失势了,老公进去了,嚣张不起来了。
我清楚地记得我在初中的时候,带着小华在胡同口里跳绳。楚宁和nike摇绳,结果她妈妈下班买菜回来,一把就扯走了楚宁,跳到半截的我一下子就被拌倒了,砸在小华身上,把小华吓得哇哇大哭。楚宁的妈妈白了我们俩一眼,数落楚宁说,几点了还不回家做作业,和这群的小孩在一起玩有什么出息。
不过我很小就能体会阶级隔阂的,我对她妈妈歧视我和小华不意外;但是我不能容忍两面三刀的人。当着我爸和我妈面的时候,这个白眼狼总是一副甜蜜蜜的样子,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知道她的目的就是在讨好我妈,她去打牌跳舞的时候可以把楚宁塞在我家里蹭饭吃。她还把楚宁穿过的旧衣服和鞋子送给我妈,我妈逼我穿那些人家不要的破烂;我是有自尊心的啊,每次我都大喊大叫假装发羊颠疯吐白沫来抗拒,每次都要折腾几个小时,真是累人。
她拿来了一篮子水果,面色苍白地坐在我面前。她老了,眼袋突出,胸部下垂,化了很浓的妆,像一个刚刚被鬼上过身的神婆。而我躺在她面前的床上,假装出很有教养的样子,头上又缠着白布,真的像是诈尸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