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说完,已被赵构哼笑着打断,“这里就你同朕二人而已,何须摆出君臣的架子?”顿了顿,“你又何必在朕面前逞强,你不逞强,朕还会撤了你的职不成?”
岳飞没有说话。
二人就这么沉默了许久,直到赵构再度开了口,道:“时候不早了,朕不得离宫太久,”缓缓收了手,“岳将军还请擅自珍重。”
岳飞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对对方道出相送的话,赵构已然拉起披风,将自己罩住,大步走出了门。
帐门被掀开,又很快落下,夜风几许灌入帐内。
一时间,竟有了几分萧索之意。
岳飞便一直这般站着,怔怔地看着帐门的方向。赵构方才走得无声,却在他心头留下了一片兵荒马乱。
他不惧怕同赵构锋芒相对,唯独对方这样柔软下来,他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他就算是再木讷,也能明白赵构星夜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渐渐的,他似乎也明白了赵构对自己的感情,扭曲的,诡异的感情。哪怕这种感情,他无法理解,也不需要,也当不起的。
他想要的,只是纯粹的君臣之义,只要赵构对自己比前世多一分信任,仅此而已。
可他没有办法拒绝。
不知道在原处发了多久的呆,忽然门外传来小校的声音。岳飞理了理神思,将人唤了进来,只听那小校道:“将军,前方探子有消息,说不远处有可疑之人。”
岳飞顿时警觉起来,道:“可探得是什么人?”
“未曾,”小校道,“的将军吩咐,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第一时间来报。”
岳飞沉吟很久,霍然站起身来。
“快清点人数,我亲自待人去探!”
小校一愣,没想到将军会如此大动干戈,想说什么,岳飞已经穿好衣衫,道:“快去取我的铠甲来!”便只得听命而去。
岳飞一边由小校伺候着穿着铠甲,一面脑中飞速地思考着。
他病中这些时日,金兵一直在北退,并没有任何诈败的迹象,所以一切还算风平浪静。
而为何偏是今夜赵构来到营中时,周遭便出现了可疑之人?
这一带他驻扎了好些时日,对百姓秋毫无犯,百姓对宋军向来只有爱戴的份,绝不会做出不轨之举。由此可见,不是宋人,便只有可能是金人了。
这样想着,就越发觉得蹊跷。
或许若换了平时,有可疑人物,也犯不着让他亲自带上前去。可今日不同,赵构前脚便刚离开,身上所带人马还并不太多。
他敢冒风险夜奔营中,自己却下不起这个赌注。
对于赵构,于私而言,他不愿对他有任何过多的瓜葛;可于公,他却又是大宋朝中唯一的皇帝,自己费尽心机保住帝位的皇帝,已然同自己休戚相关。
无条件的,自己要保他。不能让他有半点闪失。
赵构带着人马离开大营,一口气奔走出了好远,他忽然示意全队放慢速度。
松松地提着缰绳,他仰头看了看中天的月色。
月是上弦月,细细的月牙挂在天边,不是个圆满的兆头。
迎着月色,他忽然想,自己现在做的这一切,是否当真便是自己想要的?不择手段地将那人据为己有,每日所见,却是对方无尽的反感抵触,甚至厌恶。
这一切,他真的不在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