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春季大集,上午卖农副产品和劳动用品,下午是缝纫、维修、配锁之类的技术工种。位置在枣儿县南边,曾经的儿童慈爱医院路边。
苏柳荷做了五副假领子,打算拿过去碰碰运气。绣花、串珠、打蕾丝怎么地也能卖十元钱。
他们走了二里地,上到水泥路上等城乡交通汽车。掏出二分钱给了票,苏柳荷挤在鸡笼与果蔬扁担旁,摇摇晃晃地站了四十来分钟,总算在她崩溃之前到站了。
顾毅刃帮她挡着人,下车后苏柳荷缓了会儿。
“给你含着。”顾毅刃拿出水果糖,剥好后送到苏柳荷嘴边。
“哪来的?”樱桃小嘴露出红嫩的舌尖叨下水果糖,清淡的橘子香味的确让她压下反胃的感觉。
顾毅刃喉结动了动说:“帮供销社拉萝卜,里面的王同志给的。”
苏柳荷眯着杏眼说:“就给你啦?”
王同志浓眉大眼,一米七的高个。长得端庄温和,看起来像个贤妻良母。工作也好,在供销社算铁饭碗。
顾毅刃却说:“她每个人都给分了,要是不分,我不会要。”
苏柳荷哼哼两声,想必王同志也是这样想的。
苏柳荷先陪着顾毅刃在集市里穿梭,找到修手表的摊位他俩不敢走开,怕被师傅换了表芯。
俩人守了半个多小时,苏柳荷问师傅:“到底修不修的好呀?”
修表师傅满手机油,他头也不抬地说:“这种好手表,满集市你找不到第二个会修的。”
他身边十来岁的小学徒戴着脏兮兮的套袖说:“我师傅在沪市腕表厂干过,以前还是军代表呢。不过就是发条磨损,给你重新换一个就行,换成别人得把你手表都拆了。”
修表师傅笑了几声说:“十多年前我就是军代表旁边的小警卫员。到了年纪转业去了沪市干了几年,可惜没弄到户口,走街串巷没个定性。”
他说完,仔细看了看手表盘上的编号,脸上不动声色,继续忙活着说:“你们哪来的手表?就这一块啊?要是还有我一起帮你们修了。”
苏柳荷说:“还能哪来的,自己家的。”
修表师傅抬头看了眼她,客气地说:“听口音是小塘村的?”
顾毅刃皱眉说:“还要多久?”
修表师傅扣上表盘,拧着发条在耳边听了听,随后递给顾毅刃说:“你看走字了。”
苏柳荷从小布兜里掏出一元钱给他,修表师傅找回两角钱。苏柳荷拉着顾毅刃要走,修表师傅喊住他们说:“回家经常对一对,要是不好使下个礼拜再来找我。”
苏柳荷嘟囔着说:“这人还挺有服务意识的啊。”
顾毅刃低声说:“他可能知道这块手表的来路。”
苏柳荷大吃一惊,顾毅刃又说:“在表厂待过,又当过警卫员。”
苏柳荷站住脚,拉着顾毅刃往回走:“走啊,咱们问问他这块手表是谁的!万一他真知道,你爹娘不就能找到了吗?”
顾毅刃正在犹豫,已经被苏柳荷逆着人群拽了回去。
谁成想,刚刚还有人排队的手表摊位已经空下来。短短的几分钟而已,换成卖香菜的大妈了。
“怎么办?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啊?”苏柳荷茫然地问。
顾毅刃并不着急,沉稳地说:“我身边坏人够多了,并不在乎多一个。而且手表之前一直在刘家,该知道的应该早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苏柳荷叹口气:“他要是好人就好了。”
顾毅刃被她故作愁苦的小脸逗笑了,拍拍她的棉帽子说:“走,我陪你把假领子卖了。”
苏柳荷还没看好地方,跟着顾毅刃在集市上找了一圈,最后在末尾的地方停了下来。
苏柳荷铺块碎花布,假领子刚摆上就有人过来询问。听说两元一个大家都有些吃惊,不过手艺精湛样式新潮,到底有兜里富裕的女同志过来买。
苏柳荷得到十元钱,偷偷摸摸地拉着顾毅刃走远了才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抓我投机倒把呢。”
顾毅刃笑道:“现在政策放松,可以适当小本经营,不会抓你的。你看集市上卖东西的不少,咱们不是头一个。”
苏柳荷这才放心,苦了快三年,她都要忘记没穿书前的日子是怎么过得。
他们俩找到一家粥铺,苏柳荷有点冷,买了皮蛋青菜粥喝。顾毅刃买了三个地瓜面馍馍,就着店家给桔梗咸菜吃个精光。
两个人吃饱喝足才花了两角钱。
“老实说咱们这里吃的东西种类太少。”苏柳荷和顾毅刃重新回到车站等车,苏柳荷畅想着说:“等你军校毕业下军营,要是能分配到南方就好了。那边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顾毅刃望着她渴望的小脸,轻声说:“不用下军营,在京市也有好多好多好吃的,我都买给你吃。”
苏柳荷想到这里,挠挠头没打破这份温馨。
等到顾毅刃真能上军校,毕业也得四年。他到京市就算每年回来一趟,分别也够久的。
苏柳荷还不知道她在小塘村没了顾毅刃的日子怎么过。
京市。
“是卢鸿志打来的电话。”
小李又把名字说了一遍,与顾司令员说:“他说他原来是您的警卫员。”
佟虹雁倒是记得卢鸿志,可以说她根本忘不了!
当年就是卢鸿志和另外一个警卫员一起从省军区医院妇产科将她和儿子接走。
那时顾重甲在边境参加任务不能脱身,叫他们过去接也是信任他们,谁知道她儿子就在那天永远的消失在她的生命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