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沄很稳。
搀扶着崔老夫人的手很稳。
往前走的脚步也很稳。
她就那么稳稳的、带着甜甜的笑容扶着崔老夫人,一脸乖巧的说着讨人喜欢的话、稳稳的往前走……
和她这从容自在的姿态相比,别说面无血色、两腿软、全靠崔有山家的用力搀扶才能软绵绵的往前走的王琳,就连眼神不那么坚定的王函之都太弱。
就这样,他们不紧不慢往前,走出了脸色铁青、想挽留又硬生生忍住的王融之的视线……
确定王融之看不见之后,崔老夫人的脚步就微微一顿。
不等她再做什么,王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搀扶着崔老夫人的手也松开,轻轻地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不见刚才的亲昵乖巧,还多了几分嫌弃。
崔老夫人脸色微沉,冷眼看着翻脸比翻书更快的王沄:“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花样不少哈!”
王沄假笑一声:“彼此彼此!”
崔老夫人彻底沉了脸,王沄却笑了,笑得端庄大方,坦坦荡荡。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这般没规矩……”崔老夫人冷哼一声:“不怕刚进门就被撵出去吗?”
“哦?”王沄眉头轻挑:“老夫人这是不欢迎我啊……也罢,祖父,转身,我们回宁州吧!”
丫头要威了!
王函之反射性的缩了一下,同情的看了崔老夫人一眼,连忙点头:“好!”
与她交锋,与王融之交锋,足以让崔老夫人知道王沄不是看上去的那么无害,更不可能是听说的那么乖巧听话好摆弄,但……
就这么一句话就要来真的,还是让崔老夫人吃了一惊,尤其让她气恼的是那当祖父的在孙女面前乖的跟孙子似的!
她瞪着一副无条件听王沄的模样的王函之:“王仲林,你看你那出息,有你这样的吗?听一个丫头片子的!”
王函之很认真的给了崔老夫人一个理由:“她是我孙女!”
“我还是你娘呢!”崔老夫人脸色铁青:“怎么不见你听我的?”
“是的,您是我母亲!”
王函之平静的看着将不悦、气愤、失望、伤心摆在脸上的崔老夫人,语气平淡的指出一个事实:“您也是季青的母亲。”
季青是王衍之的字,是崔老夫人为他取的。
季是排行,青是崔老夫人对他满满的期望,期望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胜过王融之,将王奕之比下去。
王奕之,字伯清,河清海晏的清,王融之取的,那是父亲对寄予厚望的长子的期许。
王函之,字仲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林,也是王融之取的,当年取字的时候,王融之与他说的是希望他懂得何为韬光养晦,何为内敛,但……
王沄却有另一番解释。
她说,王融之那是在提醒他,让他别整天想着出风头,想着抢走王奕之的风光,要低调。否则,他便将成为那太出挑、长得太高、被折断的树。
王函之满口否认,说王沄想多了,但这话入了耳也就入了心,夜深人静的时候,难免会将三人的字拿出来仔细琢磨……
然后,心里满满的都不是滋味了!
崔老夫人错愕的看着王函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指责生你养你的母亲吗?”
“不!”王函之平静的看着崔老夫人:“儿子早就已经过了需要母亲扶持的年纪,也早就过了为父母偏心而难过的年纪!”
“儿子只是想告诉您,您不仅仅是我的母亲,也是季青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