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今儿个散了学便有些闷闷不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晚饭也没怎么吃,只填了两口粥,就又回房了。
沈氏望着自己这大女儿,有些纳闷,子规虽是个不爱说话的,但从不是个任性的人,如今这般,想必是在学堂遇到什么事情了。
沈氏先是问了画眉,画眉却只扒着自己的饭碗,不耐烦回了句“她爱吃不吃”。这让沈氏更为纳罕,她们两姐妹从小到大好得和一个人一样,怎的还闹起了别扭……
担忧之下,沈氏去了子规的房间,甫一进门,就看见大女儿卧在床榻上流眼泪,这可吓坏了沈氏。
她上去问,子规抽噎着回答,沈氏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三丫头如今真是胆子大了,课堂上为了出风头,竟公然为贱籍妓子说话,不惜违逆太子和安王。
但这还并不是最让沈氏生气的,最让她生气的是陈天忌那番话。照子规的说法,陈天忌为了维护玄乙,不惜将自己原本是庶出的身份拿出来供人讨论,最后言语里牵扯了皇室,还引得太子纡尊降贵为其说话。如此颠倒嫡庶尊卑,真真是可恨……
“母亲……”子规哽咽着:“陈公子若是真的喜欢玄乙,那我算什么,我怎么办……”
沈氏看着子规,其实她心中对陈天忌有些不满,但女儿喜欢,她不好多说什么,只问道:“子规,你非陈天忌不可
吗?”
子规先是愣了愣,接着她意识到,沈氏这么问,必是不打算促成她与陈天忌的姻缘了,继而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女儿怎么放得下他?自他那日奋不顾身救了女儿性命,女儿此生便只他一人了。求……求母亲成全女儿一片痴心……”
沈氏心疼地将子规搂在怀中,女儿今日所受之苦,她这做母亲的实在有责任。都是往日太过软弱可欺,才让海棠居那对母女生出如今这样的野心,竟敢和她的女儿,长策将军府的嫡长女抢郎君。
今日这桩事,她也该计较一番了,也正好借此将中匮之权拿回来。
“你放心,是你的,谁也抢不走。”沈氏轻轻拍着子规的肩膀说道。
……
现下暑热,白木樨坐在海棠居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喝凉茶,玄乙已经被叫过去小半个时辰了,灵芝怎的还没动静……
还在念叨着,灵芝便匆匆走了进来。
“如何?”白木樨放下手中的茶盏。
“回姨娘。三小姐被问了今日课堂的事,然后罚了跪。画眉小姐在旁边求情,但夫人并不理会。画眉小姐是个心急的,已经偷偷差了小厮,去宫门口迎将军和少将军了。”
白木樨点点头:“二小姐侠义心肠,今日的情分,替玄乙记着,日后得好生谢谢她。至于玄乙那丫头,今日在学堂她终究锋芒太露,让她跪一跪,长长记性也好。”
白木樨看着天空中弯月高悬的位置,近来李倾
海和李鸿鹄入朝履职,南境的许多事务需要和兵部做交接,而京中的许多部署兵部也要向将军汇报,所以每天他们父子都回来得晚些,看如今这时辰,也差不多了。
“灵芝,替我梳妆,咱们去凌云居凑凑热闹。”白木樨开口。
灵芝看了一眼白氏,点头称是。近来姨娘的变化她看在眼里,从前的时候,姨娘打点府中上下很是辛苦,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尊重,有的下人仗着是夫人领进来的,便敢对姨娘甩脸色。
之前姨娘总是不争,一笑了之,让灵芝看了都有些生气,觉得是姨娘太过懦弱,可姨娘近来倒是提起了精气神,愿意给海棠居争一口馒头气了,就在前两天,还发卖了三个狗仗人势的婆子,让灵芝当晚就痛快不已,还偷偷喝了一碗酒。
灵芝给白姨娘挽了发髻,姨娘的发质极好,浓密、柔顺,加上姨娘一双浓眉杏眼,只在发间点缀些寻常珠翠,便也是无上的好颜色。
姨娘喜穿淡色的衣裳,象牙月白这些如何都穿不腻,今儿个也是一样,但就是这清淡服饰,让姨娘周身都和渡了仙气一般。
灵芝时常望着镜子中的姨娘发呆,觉得将军眼神儿实在是有问题,这世上竟真有男子会放着这样的仙女不喜欢。
“怎么了?”白木樨看着灵芝走神,不禁问道。
“没……没什么。”灵芝尴尬笑了笑:“灵芝觉得,姨娘很美。”
白木樨望着镜中
的自己,自嘲一笑:“皮囊啊,是这世上顶顶好用,却也顶顶不值钱的东西。”
灵芝皱眉不解。
白木樨笑了笑:“走吧。”
……
白木樨到凌云居的时候,李倾海父子果真已经回来了,加上白木樨,一家子人到了个整整齐齐。
父母在上,兄姐站在一旁,年纪最小的李玄乙跪在中间,小小一个。
白木樨远远看着这幅画面,不由苦笑,夫人啊,你我之间这些年的主仆情分,到底是消磨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