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的神情有些为难:“赏花大会上,我瞧着孟家另外两位姐姐也十分喜欢哥哥。听说孟老大人非常喜欢那两位姐姐,尤其是孟荷姐姐,若是孟桃姐姐嫁过来,会不会惹得孟爷爷和孟荷姐姐不高兴啊……”
玄乙这话一出,沈氏脑子里的弦立马紧张起来。
玄乙这孩子虽说童言无忌,但有句话正说到了正经处。孟桃在家中是不得宠的,若孟荷对鸿鹄真有了情谊,他们越过孟荷,讨了孟桃入将军府,会不会让孟老爷子心生不快。
他虽职级不高,但是翰林院当家人,执掌朝中文试,门生遍地。孟荷是他从小带大的,对孟荷的教养倾注了他毕生心血,掌上明珠不过如此,若真因为一场婚事就让这老爷子心中生了跟将军府的龃龉,怕是大大的不划算。
沈氏和李倾海都沉默下来,李鸿鹄已经隐隐猜到父母的意思,他虽然理解,但还是有些不甘心,想再为自己和孟桃争取一下。
“母亲,儿子是真心属意孟桃。”
李鸿鹄的这句话,让李玄乙不由看向她这位大哥,她不禁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人
活两世,她十分清楚李鸿鹄是个心地良善之人,可到了男女情爱上,李鸿鹄真是拎不清楚。
他说他真心喜欢孟桃,可这份喜欢也不过至多就能许孟桃一个妾室之位,这份喜欢,当真轻贱。
沉默半晌,李倾海最终开了口:“我自南境归来,咱们府上还未开门宴客,许久未见京城的老友。过几日,等子规和玄乙彻底好了,咱们办一场酒水,让这些老友和家眷来咱们府上聚一聚,也给孟家下一张请帖,到时候让鸿鹄再相看相看。若实在没有比孟桃更得你心意的,为父去和孟老爷子开口。不过你母亲说得对,孟桃是庶女,给你做正妻的确不妥。咱们家的颜面,也是皇后娘娘的颜面,这些年将军府承恩深重,不能在这等儿女婚嫁的小事上让陛下和皇后为难。鸿鹄,你可明白?”
李鸿鹄脸上顿时有了笑意,赶忙起身对李倾海行礼:“儿子明白!多谢父亲!”
玄乙放在膝盖上的小手恨不能掐出血来。
当真是权贵一句话,便能葬送女子的一生。
他们这些三妻四妾的男儿,可曾明白什么是庶女,什么又是妾。一个女人的尊严乃至性命,甚至都没有他们的脸面来得重要。
玄乙默然愤懑着,只听身边的画眉开了口:“父亲母亲怎么只问哥哥有没有心上人,也不问问我们?”
沈氏见画眉眉飞色舞,俏皮非常,便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怎么?你
这猴儿也有心上人了?”
画眉冲母亲眨眨眼:“我可没有,不过姐姐嘛,就说不定了。”
“你!你别瞎说!”子规满脸通红,伸手掐画眉的胳膊。
“哦?谁啊。”沈氏有些意外,子规和画眉虽是双生子,性子却大不相同,画眉活泼,子规内敛,没想到竟是子规先动了心思。
子规听了母亲询问,面颊飞霞,含着笑意,羞涩地低下了头。
画眉继续说道:“还能有谁,宰相家的公子呗?那日子规落水,陈公子英雄救美,事后还来探望,还给姐姐买了奶酒糖。啧啧,我都羡慕了。”
旁边玄乙听了这话,看了子规一眼,心下了然,原来这奶酒糖是陈天忌往来将军府的人情啊,见者有份。不过该不该提醒子规,陈天忌野心勃勃,不是良人……可转念一想,陈天忌前世厌她恨她,是因为她得了公主的册封,耽误了他的仕途。子规又不是公主,这桩婚事是不是就没什么要紧了……况且子规容貌好,性子温柔内秀,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人,陈天忌出手救她,后来又来探望她,说不定真有情分呢……玄乙又看一眼嫡母,沈氏的脸上也是高兴的,想必陈天忌也合她心意,自己便不要多嘴扫众人之兴了吧……
玄乙自顾自打量嫡母和长姐,做着思忖,殊不知自己的父亲也在看着她。
陈天忌那日来探望子规的时候,李倾海是陪着的,确实先去的子规
处,但当时陈天忌面色疏离,话也没说几句,送糖的时候,也是让那小厮递上来的,而且不是递给子规,而是递给了子规房里管事的丫头,只说是聊表心意,祝大小姐早日康复,端的是一副客套守礼。
可去玄乙处却大不相同,陈天忌一路上的关心多了许多。
直到到了海棠居,他听玄乙说药苦,开口就道“不是给你买糖了吗?”
“给你”,不是“给你们”。
玄乙固然还是个孩子,但也只比陈天忌小了四岁。陈天忌拿她当孩子也罢,不当也罢,对她总归比对子规热络。
这陈天忌,对子规,恐怕并不是画眉所说那般。
“那陈公子,倒是一表人才。”沈氏点了点头:“而且为人仗义豪迈,是个……”
“一桩一桩来吧。”李倾海打断了沈氏:“子规,先把你哥哥的婚事说定,再说你的,可好?”
子规看了父母一眼,母亲对陈公子似是满意,父亲也没有明确反对,心中很高兴,便点头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