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完,见保安追出来,她骑上车掉头就跑。
车骑出去几百米,她忽然听到身后远处有人在喊自己,起初还以为是保安追过来,但转念一想,保安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于是她回过头,这才发现是沈崇阳。
“怎么是你?”她掉头回去,见沈崇阳气喘吁吁,顿时笑了:“你没事吧?”
“没事,我老远就看见你了,喊你半天也不理。”沈崇阳扶着路边栏杆,喘了两口气,又说:“保安跟你说了什么啊,给你气成那样。”
裘子兰冷哼一声:“没什么,就是瞧不起我这种辍学的学渣呗。”
沈崇阳也笑了,“那是该狠狠踩他一脚。真不愧是跟江喻一起长大,你们俩脾气都一样。”
“那是,姐外号裘千尺,虽然不好听,但也是有道理的。”裘子兰把头发一甩,十分潇洒,“对了,你们今天放学的时候,学校门口没有人闹事吧?”
“没有啊,怎么了?”
“我爸要找江喻麻烦……算了,没什么。你回家吗?住哪啊,顺路的话,我可以带你一段。”
沈崇阳看了一眼回家的方向,和裘子兰的方向南辕北辙,但他把书包一挎,翻过栏杆,笑眯眯地挤到她后座,曲起腿像一只寄居蟹,说:“顺路。”
“你家是这个方向吗?怎么走着走着到我家了。”裘子兰看着越发熟悉的街道,慢慢停到自家楼下。
沈崇阳跳下车说:“顺路的。你上次说前面沿江的路可以散心,我现在还不想回家,要不要一起?”
“……不去。”裘子兰犹豫了一下,“我家里有点事。”
“这样啊……”沈崇阳略带失望地笑了一下,“那你去吧。”
“拜拜。”
裘子兰把车停在楼道里,急匆匆地跑上楼,家里亮着灯,门上还留着斑驳的红色喷漆,她推门而入,看见老裘正在煮面。
“你去江喻学校了?!”她冲进厨房,眼含怒火,吼道:“我说了,门上不是江喻弄的!你到底要怎样?!”
老裘被她吼的一愣,转而也怒火中烧起来,一掌将她推出好几步,骂道:“小畜生胆子大了,敢吼我?!我去找他又怎么着?今天是没逮着,下次让我逮着了,我要扒了他的皮!”
裘子兰踉跄了几步,扶着桌子还没站稳,老裘又是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砰!”
她跌倒在地,却抬起脚,狠狠踹在老裘的膝盖上。
“啊!”老裘抱着膝盖跳了两下,见她要站起来,急忙扯住她的头发,狠狠扯倒在地,大骂:“还敢还手?!小婊子!”
“放手!”裘子兰嘶声大喊,推开他往桌底下钻。
“小畜生!赔钱货!”
老裘一把扯住她手腕,将她从桌底拖出来,紧接着巴掌像雨点般落在她脸上,头上。她拼命挣扎,可力气怎么抵得过老裘,巴掌打在脸上的脆响瞬间让她眼前一阵昏花。
“跟你老子顶嘴,看你的嘴还要不要!记住了,在这个家里,老子就是天。护着江喻是吧?看我不把你的皮也给扒了!”
裘子兰眼前黑了好一阵,不知道过了多久,知觉慢慢恢复,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胳膊上也疼,自己坐在硬邦邦的地面上。
老裘打累了,喘了两口气,见她没有反抗的力气,便又啐了一口,回到厨房继续煮面。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个碗走出来,碗里冒着热气,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那碗并没有扣下来,而是放在桌上,老裘就那样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拿起一双筷子开始吃面。
裘子兰愣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捂着脸向外走去。
去找江喻……不,不行,不能再挑起他和老裘的矛盾,不能再连累他。
那又该去找谁?
她下楼,走到楼道口时停下脚步,路灯就在前方,但她只是站在黑暗里,静静地望着亮光的地方,随后蹲进一个黑暗的布满灰尘的角落里。
楼梯下这块小小的地方,从小就是她的藏身处,除此之外,她没有地方躲藏。可是长大后,连这块地方也变小了,容不下她了。
不变的只有老裘的巴掌,无论她怎样反抗,在老裘面前都像一只蚂蚁,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
她记得,有一次自己挨打后躲在这里哭,一个男孩路过,忽然跑过来说:“你怎么在这儿哭啊,我还以为是女鬼呢,吓死了。”
闻言,她哭得更厉害了,男孩便也蹲进来,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又说:“别哭了。哎?是你呀,我是江喻,咱俩一个班的。”
她知道江喻,总是考全班第一,班主任最喜欢他,像她这样的小透明,没想到江喻也会记得。
见她一直哭,江喻便走了,她还以为他不会回来,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又转来了,手里拿着一盏小灯,递过来一根大彩虹棒棒糖。
他说:“我给你道歉,是我不该说你是女鬼,你长得很可爱。”
她停下哭泣,仰头看他,一边接过棒棒糖,一边伸出手去,说:“我蹲麻了。”
江喻将她拉起来,一直拉着她往外走,走去了明亮的路上。
她总是记得那天的画面,恍如昨日。
如今她已不再流泪,恍然间看见一束光照进来,十分刺眼,她眯起眼睛,狼狈地把自己缩得更紧,不愿意让旁人看到自己的窘境。
然而来者并没上楼,反而停在她面前,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真的是你?”
裘子兰把脸埋在双臂间,没有回应,只希望这个人别再靠近,识相些快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