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我们和平共处。」
鬼没吭声。
但自我碰到的那一刻起,「他」就再没现过真身,只肯出现在镜子里,或者里黑漆漆的电视屏幕上。
我们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周,直到周六,我发烧了。
病假是不可能请的,一是老板不一定准,二是只要一口气还在,谁都不能剥夺我的全勤奖。因此哪怕这一周我咳得嗓子都哑了,我还是坚持上班,最终成功在休假的这一天开始发烧。
昏昏沉沉倒在沙发上的时候我还在想,有点亏。
大好的休假时光居然病过去了……
然而醒来的时候,我感觉滚烫的额头上因为压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有所降温,我扯下来看了看,是我的毛巾,没沾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凉。沙发旁的茶几上还摆着几个药片和一杯漂浮着头发的……血?
我:「?」
我还在茫然发生什么事了,那杯血忽然就慢慢褪色,变成了一杯清水。
桌上出现了一行隽秀的字。
——对不起,习惯了,忘记不要吓你了。
我:「……」
总而言之,我的发烧在这只鬼磕磕绊绊的照顾下成功痊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心来照顾我,但投桃报李,我还是礼貌地问了鬼需要我的什么帮助。
鬼茫然地在镜子里转了几个圈,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在玻璃上写字。
——年底了,我还一个人都没吓到,老板要我冲业绩……
我:「?」
兄弟不是吧,进了地府还有KPI指标,这剧情还能不能好了?
我还要找鬼聊聊这具体指标是多少,「他」却默不作声地躲了起来,我再问,鬼就只有干巴巴地告诉我,忘记了。
鬼的记性不太好。
准确地来说,是特别不好。
我前一天说的东西,「他」后一天就能忘记,老板交的KPI,除了完成度0这个数据刻烟吸肺,其他的要求鬼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教鬼想办法在镜子上留下字迹,鬼想了好久,终于在某天,成功用凝固的牙膏沫涂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陆子明每天晚上九点到十二点下班。
我看着好笑,忽然想起还没和「他」互相做过自我介绍:「你都知道我叫陆子明了,你叫什么名字?」
鬼不吭声,又在镜子里缩成一团。
我说:「你们应该会讲话的吧,每次都要写字,不麻烦啊。」
鬼沉默了许久,窝在镜子里,还是黑乎乎的一团,看不清五官,也分不出性别。「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很安静,很腼腆,也许是因为健忘,很少和我交流。
所以那天晚上,我要睡着的时候,模模糊糊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还以为是在做梦。
「……江悦。」
细软的女声很柔很低,几乎让人听不清楚,我茫然地睁开眼,只看见一缕乌黑的发很慌乱地逃离了我的视线,接着就缩进了床边的镜子。
我反应了一下,脑袋还处于宕机状态,只能缓慢重复着她的话:「江悦?」
那道声音又响起了,很轻地回我:「嗯。」
我彻底清醒了:「……我X。」
合着我喊了一个月兄弟的室友是女鬼,我特么当着她的面坦坦荡荡穿了一个月的裤衩,有时候厕所没纸了还喊她递一下,这姑娘怎么也从来不提醒一下我?
自从发现江悦是位鬼小姐之后,我在她面前就矜持了不少。
具体表现为:一定要先进浴室才脱衣服;厕所里的纸多备份了两筒;早上对镜刷牙之前要先梳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加班累得要死,倒在沙发上前还要注意睡死过去的姿势会不会太狰狞……
但这样的矜持仅仅持续了一周。
就在第二周的周一,我因为前天晚上半夜emo晚起了五分钟,在「即将失去全勤奖」的威胁下头发都要炸起来,满屋子乱窜找衣服穿,根本来不及在意自己鸟窝一般的头发。
而在我忙得像个跳蚤的时候,江悦就默默站在一边,然后帮我挤好了牙膏,倒好了水,顺便还帮我把电脑装进了电脑包。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当时就差三跪九叩叫她卡密,准时准点到公司之后更是感激涕零,心想晚上要不买点纸钱给江悦烧烧。
从此之后,我就彻底放弃了矜持。我自我安慰,反正江悦的日常状态就是发呆和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她也不太在意我的形象,有那个梳头发的时间,我不如多睡一分钟。
而从此之后,江悦好像也有了一种莫名的执念,每天早上起来帮我倒水挤牙膏,还把「给陆子明挤牙膏」写在了玻璃上,让第一次看见的我满脸黑线。
这件事我劝阻多次,但她每次都呆呆地看着我,就好像在说:我知道了,下次还敢。
我也就在「可以多睡一分钟」的诱惑中接受了这样的设定,然后心虚地建议她:「你帮我挤牙膏,我也不知道该帮你什么,要不你以后每天吓我吧,不是年底要冲业绩吗。」
江悦盯着我看,然后忽然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