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限行區的方向去了!」
「攔住他,不惜一切代價,攔住他!」某位長官喊得聲嘶力竭,外勤人員和安保員悉數出動。
機構與限行區的距離不算近,使用交通工具的時長在兩小時與三小時中不等。他不像伊塔洛斯那樣能夠隨意變換位置,好在游影穿行的度非常快可以帶著他一起移動,且它的力量來自伊塔洛斯,郁封自然不客氣。
唯一不好的點就是,近處有許多被吸引而來的異物。如果不處理它們,就會一直跟在他身後,讓他暴露的概率大大增加。
直升機盤旋頭頂,裝甲車在後方疾馳,那些人在用他們能想到的所有方式攔截他。
一條並不怎麼好走的路。
總是似曾相識,但這次他不是小美人魚了。
彈藥被投擲到他前行的路徑上將積雪融化,火海漸漸蔓延,幾輛裝甲車緊隨他身後,試圖將他往某一方向驅趕。子彈從頭頂處射來,擦著他肩膀而過。他們用喇叭勸說他停下,可誰都知道不可能。
除非他死,但他不會死。
所以這只是一場無用的追逐戲,就連讓他再慢一點都不能做到。
游影裹挾著郁封飛前行,身形巨大且細長的人形異物雙腿踩在焦樹林中,郁封從旁側繞過,轉身用力量對付地上的裝甲車。這種材質能夠對抗一半的異物攻擊,堅韌得可怕,是他們目前最好用的,可對他的力量來說就像揉亂一團泥沙那樣輕易。
僅僅幾道風刃就讓他們車輪打滑再也追不上,某些儀器失靈後再也不能啟動。投擲出的彈藥火焰鋪到異物腳下,沒能成功阻礙到郁封。
異物想要攻擊的目標已經遠去,只剩下天上的人類。看似行動緩慢地物種鎖定好目標後,肢體竟然如同青蛙捕食的舌頭那樣彈出,精準抓住了一架直升機。他們在驚呼中墜毀。
然而他們還沒有放棄。
指揮官不斷下達指令,部署著一切。
黑夜中不止這一處喧鬧。
遠處,小鎮燈光大亮,住宅區混亂不堪。人們匆忙收拾行李帶著家人坐上汽車,然而沒有方式能夠逃離的人哀求好心人捎上他們一程。這種時刻善心的人不算少,可依然無法顧及所有人,也不是所有乞求幫助的都是值得被幫助的。
少部分敗類混在其中只為了趁亂獲取利益,一些金錢,或者一些發泄。
當郁封路過此處時他們還沒有完全離開,耳麥中接收到的頻率中是重要部門讓居民往某個方向避難的通知。
明明這裡沒有異物,卻跟異物到來時別無二致。
它並不是和限行區那樣長久冷漠的死寂,而是血與火中絕望的呼救與掙扎。又是很久,很久的時間沒有這樣直觀感受到世界的哀慟。
眼睫顫了顫,心中出現了一點似有似無的難過。不是在他想起柏溫和郁封,伊塔洛斯和瑟嘉時,也不是在他看見一個又一個世界破碎成泡影的那種感受。這種情緒並非來自於他,而是周圍。一種共振。
出現得毫無理由,毫無徵兆。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
他皺眉,給了那些搗亂的混帳東西一點教訓,讓他們疼痛,卻不至於失去逃跑的能力。
然後繼續往前。
越往前,是更大的城市,是從那兩片區域中分離出來的難民營。大雪時,他們本該圍在篝火或壁爐旁取暖,而不是半夜驚醒,為生命擔憂。人在冰天雪地中人無法活太久,可是現在那些難民失去了暫留之所,他們帶著僅剩不多的東西,無奈動身,別無選擇。
於是他心中所感受到的東西越來越明晰。
在這裡已經不能使用游影,郁封停下來,他逆著人流,不斷往他們的來處去。成千上萬的人在奔逃,哭聲不絕於耳。郁封衣衫單薄,鼻尖被凍得發紅,不斷呼出的白氣在人群中飄散。他看起來與他們沒什麼兩樣。
有人拉住他,詢問他要去哪裡。有人攔住他,說後方很危險不要再靠近。而有人在他不能注意到的角落裡為他披上一件大衣。他們說天太冷,不要生病了。
那些人他不認識,萍水相逢甚至沒能看清他們的面容,他們就隱沒於人海,流向遠方。更多的人湧來,推動者人群遠離。許多事物在他們不能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世間唯一的一面,他們是人間過客,一如郁封對他們來說,他也同樣。
可有人不是。
灰濛濛的寒夜中探照燈不斷掃視半空,警報聲拖得又長又緩,空蕩而蕭瑟。怪物模糊的輪廓在其中若隱若現,觸鬚在地面上亂舞,軀體上閃爍著數十點紅光,如同貓眼那樣發亮。他們仍然距離很遠,可那龐然大物看著似乎已經在他面前,似乎已經看見了他。
來到限行區外,已經沒有任何無關人員了。只有先一步接到通知守在這裡的外勤戰術隊員。
「回去吧,我們不會讓你通過的。」幾十名隊員不拿武器對付異物,反而用來對付他。
「誰告訴你們能攔得住我?」郁封低笑了一聲,「怎麼,現在又不慌著解決異物了?」
「我們自有安排。不勞煩您費心。」那名長官這樣對他說,「您可以不用插手了,對你我都好。」
直升機靠近了,引擎聲也停在不遠處,武器上膛,在他側方,後方,上空,以及面前。他們絕不允許他再往前一步。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他們加在他頭上的罪名足夠讓他被歡呼著死去,足夠讓他們心無負擔地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