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總比坐在這裡浪費時間好。」昌言不屑道,「你們有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啊?」
「話別這麼說,勞逸結合嘛……」
「這怎麼能叫浪費時間?這明明就是要我們享受生活啊!怎麼說你們都很有錢嗎?這種級別的服務得多少錢才能買來啊!你們都有享受過?」高翰換上這個時代的服飾,周身都打理乾淨了,張開手說話時,倒有幾分三流公子的意思。
「那倒也沒有。」心梗了。
在座各位除了這位老爺,看起來都不像是輪得到享受的階級……
「你們說,我如果留在這裡可以去做什麼工作?伊塔洛斯先生,你們這裡還缺人嗎?」
伊塔洛斯笑而不語。
昌言:「要留還幫人做事,我要是留下來就自己當主人家,這不比看人臉色好啊。什麼鬼任務……」他嘀嘀咕咕,後面的話就聽不清了。
他們的話讓眾人心頭一跳:「雖然是很好,但我覺得你們的言行還是要注意點。別這麼不在意,小心謹慎為妙。任務的條件是決心,但不是只有軟弱才會證明沒有決心。」
他們用最大的善意來換取旁人的信任,只可惜這位客人把這習以為常,毫不在意。
沒人會感謝在場還會有如此多善意之人,因為他還沒能切身體會到世界的不同。
支配者從樹後出來,放回餐盤又取了兩樣甜點,他頭也不抬:「這是你理想的生活?」
高翰點頭:「是啊,不愁吃不愁穿,有這麼大的房子做事還不用親自動手,光是想想就爽的不得了!」
昌言:「眼光放遠點啊。」
「哦?」伊塔洛斯問他,「那你想要留下來嗎?」
似乎還沒有人注意到空間中的微妙變化。雲霧遮擋,天光暗下時,光靠肉眼無法把漂浮在空氣中的暗色物質看清。這人應當沒有任何感受,在他頭頂,無數朦朧逐漸聚攏,像是暴雨前的醞釀。
他的支配者頓了頓,回來拿走最後一碟甜品,轉身站到五米開外。然後,他就沒有第三隻手用來使用餐具了。
幾位客人蹙眉,敏銳感覺到哪裡不對,可還沒等他們揣摩出其中深意,就聽到混混直白坦然地說:「如果可以的話,當然想要留下來啊!」
此時空氣中已有具象,不安感徐徐滲透人心。
就在高翰話音落下的一刻,黑霧湧現,時間定格。強大壓迫感的血色眼瞳對視過眾人,最後停留在其中一人身上——噗嗤!
提醒卡在喉中,誰也沒能發出半點聲音,只當那人被壓碎,溫熱的血霧濺滿臉頰,才有人回過神驚恐尖叫。
李玥抱緊她的同伴,兩人跌跌撞撞離開原位,高翰連滾帶爬衝出人群,跌在草地上大口喘息。
騎士與兩位巫師反射性握緊武器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誰也沒想到,這次死掉的會是昌言。
「他沒能通過主神的考驗。」伊塔洛斯神情悲憫,血液每在他臉上多留一刻,他們就越能理解到他的善良,「這裡的生活太過美好,他陷於過去,沉淪於現在,忽視未來,因此失去決心。」
「這是阻礙你們前行的誘惑。」伊塔洛斯垂眸,聲音輕得像神明親吻他們額頭,他說,「世界充滿各種誘惑,要小心。」
誰能想到表面總是敲打他人的人,心裡卻如此沉陷美好呢?
第9章法涅斯之吻
蝴蝶從哪裡來?
伊塔洛斯一睜眼,它們就停在他胸前停在他手背,密密麻麻。伸長的觸鬚輕輕搖晃,背後的翅膀緩緩開合。它們似乎連目光也懼怕,被看見的一刻便從他身上散開,擠滿整個空間。
房門大開著,一隻蝴蝶飛出去,它們便一起出去。在目光所能看見的地方打轉,等待伊塔洛斯跟上它們。
大群藍白色的蝴蝶飛過實在算不上安靜,它們數量太多了,飛起來像是樹葉被風吹過的沙沙聲。
但天使的經過不會使人產生莫名驚悚的神經顫動,他悄無聲息走出房門,覺得自己才是遊蕩的幽靈。
深夜時分,紅月又顯現。此時正巧是十二點,擺鐘發出輕鳴,是不會影響到客人睡眠的大小。
他跟隨蝴蝶來到前廳,穹頂是圓的,四周高處開了窗,像鳥籠。月光穿透彩色玻璃,光色詭異就像凶宅。尤其是夜晚寂靜時刻,走出房間很是需要勇氣。
邪惡的黑霧局限在畫框內部,它們肆意地翻騰、衝撞,互相摩擦中生出風的呼嘯、無奈者的長嘆。末端打著細捲兒,朝他延伸。揚起的弧度與方向帶有詭異的節奏,像是古老的祭祀舞,又像響尾蛇的尾,引誘來人踏入未知。
蝴蝶環繞他,隨後當著他的面撞入黑霧。
伊塔洛斯往前一步,黑霧便具象成手臂,輕柔而強硬地抓住他,攬進畫中。
像是進入一團鬆軟的棉花,觸感軟和而輕盈。在穿過畫框的剎那,呼嘯與長嘆幾乎成為實質,很長,也很短。伊塔洛斯無法形容那種感受,但他有似乎要陷在久遠前的某個時刻無法脫離,就此沉淪的錯覺。
他來到了畫像中,準確的說,是另一頭。
這裡景象荒廢。穹頂坍塌,銀白的月光溫柔傾瀉,只是從裂縫中探入的植物是枯死的荊棘,落敗的藤蔓,地面滿是奄奄一息的蝴蝶。世界毫無生氣。
如果沒有出現莫名其妙的監管者,那麼他醒後就該一直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