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仨配合默契,由一人背着伤员,另一人警戒,在确认安全的平地停下,由唐梓欣进行处理,然后再次返回,如此循环往复,很快救了五六个人。
当忙起来的时候,唐梓欣便忘记了恐惧,何况还有袁朗和成才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他们正在说成才第一次出任务时的洋相,成才挠挠头,转移话题:“那许三多呢,我当时可不在现场,他第一次毙敌要死要活的,更没好到哪去。”
袁朗轻笑:“我说过,开枪这件事,对有些人难。”
他们说到许三多怎样失魂落魄,怎样要复员,又是怎样解了心结,唐梓欣听得入了神,竟忘记了过去的纠葛。
袁朗和成才熟悉而亲切的态度,让她脑中凭空跳出许三多的脸,她才见了他几面,却直觉地知道死亡对他一定比旁人残酷得多。
唐梓欣看向袁朗,他的脸被防毒面罩遮住大半,可那双眼睛却露出不明显的笑意。
她问:“如何判断开枪的时机?”
“当生命收到威胁的时候。”袁朗淡淡地说,“我相信你能做出判断,这个问题上,我是放心的。”
唐梓欣:“可是许三多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没有立即开枪。”
袁朗:“是的,所以你会比他更快。”
唐梓欣:“那么我会杀了他,对吗?”
袁朗看了她一眼:“不,你不能。”
唐梓欣耸耸肩,把解毒剂灌到伤员的口中,顺利的救助持续了二十分钟,频道里各小组向袁朗报告:基本完成救援任务,基本歼灭此处敌人。
然而“基本”不等于“完全”,在大家心情略显放松时,唐梓欣瞥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一个痉挛的身影,似乎吸入毒气太多了,情况很危险。
“有人。”救人心切下,唐梓欣忘了袁朗的嘱告,急匆匆跑了过去。
成才一转头,瞳孔微缩,喊道:“小心!”
“什么?”唐梓欣困惑地转头,这时,被她认为是友军的男人一跃而起,用手臂勒住她的脖子,强行扯下她的面罩,带到自己脸上。
是敌人,唐梓欣脑中迅速闪过这个念头,一股冰冷而难闻的气体涌入鼻腔,即便她很快屏住呼吸,也难免吸了一点进去,喉咙紧得像有发条在勒,意识变得恍惚。
她变得模糊的视野中是众人的对峙,敌人朝袁朗成才二人打手势,示意两人后退,同时威胁似的在唐梓欣脖颈处紧了紧。
袁朗看了眼成才,两人缓缓后退,然而他的手从未离开过枪,注视着敌人每个细微的动作。
唐梓欣憋得满脸通红,大脑因为缺氧和毒气而眩晕,她快坚持不住了。
在她濒临绝望之际,袁朗忽地抬手,一枪贯穿敌人挟持唐梓欣的手臂。
“砰——”枪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唐梓欣身体一松,脱离了敌人钳制,她忘了恐惧,凭本能翻开敌人的尸体,摸索到他脸上的面罩给自己戴上,倒在地上急促地喘气。
然而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来了,那不是袁朗开的枪,或者说,不止是他开的枪。
两声枪响,先后于毫秒之间,几乎重合一致。
袁朗快速扫过敌人胸口的弹孔,尸体倒下后,他刚好直面来者,从开始任务到陡生意外,他握着枪的手始终力度适合,却在此时忽然收紧。
战场陷入短暂的寂静,救了他们的人全副武装,黑色面罩遮住了他大部分脸,他只抬眼看了一下他们,便抱着枪没入雾中。
“是我们的人。”成才呼出一口气,“这兄弟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说句话?”
袁朗收回视线,转向唐梓欣,“先送你回去,你需要治疗。”
雪白的墙壁,柔软的床单,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消毒水的房间……这些幻象如同泡沫在她脑海里浮起,她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眼前依然是无边际的黄烟和被灼烧的大地,袁朗和成才站在不远处,仿佛同样被灼烧过的两个漆黑身影,沉默而坚固地扎在地上。
“已经离婚了,我无能为力。”她说。
字典狠狠鞭在她脚边的地面上,唐梓欣一动未动,父亲的手僵在半空,双眼灼烧着愤怒和失望的光。
“为什么?”
唐梓欣淡淡地说:“因为袁朗爱上别人了。”
唐父依然注视着她,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不认为女儿在撒谎,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就这么简单。”唐梓欣懒得解释,她没有管父亲极具压迫力的视线,转身就走。
“给我回来。”唐梓欣依然没有停下,唐父拍了下桌子,“我问你,就因为这小儿女家家的事,唐梓欣,你什么都没做?”
唐梓欣的腿僵住了,她低垂着头的背影沉默了片刻,说:“还要我说多少遍,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吗?”
“你认为袁朗是什么样的人?”她在唐父微讶的目光中转身,缓缓走向他,“理智?聪明?优秀的后辈?”
“你的完美女婿?”
“还是一个善于周旋权力的……你的投影?”
她面无表情,双眼晦暗不明:“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跟你可不一样。”
“我说这件事很简单,是因为对袁朗很简单,原因只有一个——他想要和那人在一起,他就去做了。”
她说完这些话,也走到了唐父的桌前,后者因她的话陷入思索,袁朗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倘若他有决心,那么问题确实棘手。
他抬头对女儿说:“先把那人解决掉,再和袁朗谈……那人叫什么名字,我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