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夫人年前回了一趟娘家,私下找了嫂子问及李治缡的婚事。温博然翻过年就十六了,她想让嫂子帮忙找找她娘家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她嫂子姓许,名蕙娴,并不是本镇人,父兄都在外地当官,路子是越走越宽了。而作为家中幼女,被养得单纯了些,清高了些,但并不难相处。而许家本家人,也都是知书达理的,温夫人对他们印象很好。如果真定下来亲事,是他们家高攀了。
温博然前些日子对李知府家的大小姐过分关注,甚至派人去探查的事儿她暗暗记在了心里,一直压着不敢提。
在李清雯看来,李知府的家世当然是不能挑剔,本家嫡枝最最出息的兄长,她虽然跟人家没交情,却也是敬佩的。但她打听过,李知府的内宅可不算安稳,庶子庶女都有,加行前后两任妻子的孩子,复杂得很。
而且李大小姐似乎是已经跟继母娘家的侄儿定亲了。
柳家可是京城的名门,李知府的嫡女都用来搭关系,李清雯根本就不想让儿子跟这样的人有牵扯。为今之计,只能是尽快给儿子定下来亲事,甚至都顾不上下一次乡试。儿子有出息当然是最好,若是科考不成功,回家当个富贵闲人,有温家家底为托,自己的父兄庇佑,也定能过得平顺。
李清雯早就不是当初生养孩子时那个盼着他快高长大,顶门立户,出人头地给自己争口气,还指望着在丈夫心中增加分量的温夫人了,她更重视的,显然是自己的儿女。
今年李清霖要带夫人回娘家探亲,李明启也有好友相邀,准备一同前去,年初二不需要回娘家,李清雯当然得尽快趁着嫂子还在,跟她说清楚。
只是,她才刚刚开口,就被许蕙娴给拒绝了,“博然这孩子自然是顶顶好的,但我还是觉着等他过了乡试再定婚事,会有更多的可能。”她拉着李清雯的手,语重心长地劝到“此时正是要紧的时候,绝不能让这些琐事分他的心。”
尤其温博然年仅十六,并不需要如此着急。
他小时候在李家跟着李明启读书时,跟表兄是同进同出,许蕙娴对他也是颇为照顾,顶得上她半个儿子了。
要不是关系实在亲近了点,她都想过要将女儿嫁到温家去,家底丰厚,人际简单,甚至温博然的性格也是温顺懂礼,可以畅想未来的生活应该是和和美美,舒心顺意。不过两个孩子似乎也没什么想法,许蕙娴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女儿的婚事她并不想在娘家找,而是交给李明启去张罗。此次他跟着一起去江南,表面上托词说是去见朋友,实则是为了李治缡的婚事。
“治绎和治续也决定下一次下场,到时候他们表兄弟三个正好一起,考完了再谈婚事,肯定有更多的选择。”许蕙娴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放心,如果我娘家有好姑娘,一定一定给你留着。”她的儿子倒是不着急的。
李清雯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一时噎住,半晌才换了话头,“行,我也就是因着嫂子要回家过年,才会问及此事,想着到时候多留意,若有好的,一定不要忘了我们家博然。道理我也明白,就是担心到时候好姑娘都被选走了,才会这么着急而已。”
许蕙娴笑着打趣道“小姑想得真真长远,不过翻过年博然才十六,尚未弱冠,男子不怕晚。”她从小接受到的理念就是,只要男人有本事,性情家世都好的话,根本就不可能会娶不到好姑娘。
就她自己都看好的,除非女方是想要攀高枝,不然的话就温博然这样的条件,还真挺受欢迎的。
李清雯尴尬笑了笑,回家,进了自己的屋子,像是泄了气一样半靠在美人踏上,跟在后头的可心赶忙让屋里的小丫头去提了茶水来,给李清雯的背后垫去一个美人枕,然后拿起小锤子,就在脚踏上坐了下来,一边给她捶腿,一边安慰道“夫人,也别太着急,舅太太说的不无道理,我瞧着该是您误会了。”
可心受命一直关注着温博然的动静,尤其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贵文贵武,以及管着院子的连心。只是好几个月了,她也没现有后续,难免就放松了些,在温夫人面前也自然而然流露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你太不了解你家少爷了,他自小都是这个性子,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放弃一说。”都说知子莫若母,李清雯哪里会不懂自己的儿子,他估计是现了自己在关注这件事,才刻意压制住自己的想法和行为。
想到儿子知道对方有婚约后得多难受,李清雯突然就不确定自己的做法到底对不对了。
温博然是个很乖的孩子,身子不好,但因为知道自己对他寄予厚望,甚是刻苦。原本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下了苦功夫,自然会有回报,就他现在这个劲头,下一次乡试应该不成问题。十八岁的举人,就是这青杭镇也颇拿得出手了。
儿子从来没跟她这个当娘的开口讨要过什么东西,明明知道他对李家的大姑娘感兴趣,李清雯想到这儿,内心如同打破了酱料瓶一样五味杂陈。
这边她纠结着该不该跟儿子坦白询问他的真实想法,那边温博然已经拿到了一手资料,并且,知道了李知府家的大小姐名为李香香,日前失足落水,似乎是病了许久,原本今年要进京,也因为生病的缘故取消了。
李夫人自己带着儿子女儿上京,听说是柳家老太爷寿辰,特意回去贺寿的。
温博然听着贵文给自己讲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如他所料,是非常非常不利的情形。李香香已经有了未婚夫,无论是不是前妻跟着一起来了,都代表着不容觊觎,想到这儿,温博然将自己的笔记本拿了出来。
这会儿他的心情非常复杂,根本不想要再去思考其他。“你先下去吧,我练会儿字,让人多留意着些,有消息就来报吧。”他自己摊开纸张就准备提笔写字,静静心也是好的。
贵文应了一声,也不在屋里头逗留,出去顺便带上门,正好就撞上了贵武,“少爷说别打扰他,你这是”他看着贵武手上端着的盘子上的炖盅,估计又是补身体的汤,“夫人还是老太太正好少爷也该饿了,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只是不确定他有没有心情吃而已,贵文想着,手却不停帮贵武推门让他进去,左右是长辈的心意,少爷多少会用一些的。
九月份从青杭镇回到省城府邸,李香香就现她继母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两年前继母在父亲面前不停夸赞远在京城的她娘家的侄儿,哄得李知府开口答应下两家人的亲事。她是李知府的嫡长女,而对方是理国公刘毅后代,李夫人的娘家侄儿,开国功臣,的的确确是高攀了。
但李香香并不喜欢这门婚事。
一来对方并非嫡出,舅母帮她打听过,是理国公庶孙之子,早逝,嫡长兄在御前当差,而他自己也是庶子。二来,本人并无出色之处,读书多年,却连个秀才都没考过,属于祖辈荫封排不上号,自己又拖后腿的存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大约就是容貌还算不错,身形颀长,挺能哄人。
外祖母一直很不满意这门婚事,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李知府定下来的亲事,有的的确确是挑不出大毛病的亲事,洪家人也没什么办法。
原本因为这门婚事,以及李香香平日有意退让,家里融洽了许多。她跟李夫人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客气得很。
但李香香早慧,还有个嫡亲的弟弟,当然就得盘算多些。这一次回洪家给她外祖母过寿,也是为了弟弟读书一事。李夫人的态度变化让她涌现了危机感,回来之后就开始筹谋着了,前些日子她娘给留下的嬷嬷瑞安无意中听到了夫人跟她陪嫁丫鬟的对话,才明白了内在的道理。
原来李夫人柳氏准备回京城给理国公贺寿,他的嫡孙柳芳的长子刚刚十岁就过了童生试,柳氏觉得自己如今八岁的女儿更适合用来巩固与柳家的关系。
只是这样一来,李香香与柳奕的婚事,自然只能作罢。
贸贸然提及退婚显然是不可能的,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就功亏一篑了。于是柳氏让人在李香香的饭菜里下了药,不伤性命,但得病上一场,肯定不能带她上京的那种。等到了京城,柳氏觉得自己跟母亲商量好,再筹谋不迟。
至于李香香,如果她女儿李韵香真能攀上理国公嫡子嫡孙,那李知府就是有怨言也不会替李香香出头。等退了亲,估摸着洪家不会袖手旁观,好歹洪老太太还有两个嫡孙,就看她到时候能不能顾及李香香这孩子了。
计策不可谓高明,但的的确确是把住了李香香的命脉。聪明如她当然知道躲过了这一次,肯定还有下一次。反正也并不是很喜欢柳奕,若是能借机退亲,想想办法不让自己的名誉受损,也是大有可为的。
说不定,还能顺势让李夫人吃个暗亏,也报了她有意拖延导致弟弟李禾源至今尚未找到合适的先生拜师之仇了。&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