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星茗自知心智不坚定,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揉了揉胸口便放下了手。傅寄秋突然攥住了他的掌心,五指交叉探入指缝中,冰凉的温度隔着肌肤传来,连星茗一惊,试图抽手,“你做什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傅寄秋掌心传来温热,一股灵力顺着肌肤相接处输送而来,像是隔空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心脏上紧压的那块巨石搬开。
连星茗这才得知自己多想,心里将自己臭骂了一通,半夜想起来都得羞愧坐起扇自己一巴掌。他忙不迭道:“多谢。”
傅寄秋笑意温良:“如何多谢?”
连星茗失笑:“你又想我给你当牛做马吗。”
他有傅寄秋帮忙肃清心绪,其他人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多时,农舍的木门被人从外踹开,男人愤怒骂骂咧咧从外走进,手心拖拽着阿笙的头发,用力将她拖了进来。
女人面容扭曲大步跑到正在编篓子的阿筝面前,猛地抽走她手中的藤条,转过去狠狠扬起手臂甩下去——
皮开肉绽。阿笙惨叫哭啼:“我不敢再去见他了,爹娘饶了我吧,我只是去和他断个干净,我再也不敢去了!”
她的爹娘根本不理会她的求饶,一路将其拖进了草棚中,里面很快传来的拳打脚踢之声,间或夹杂有阿笙崩溃的哭喊声。角落里阿筝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霍然站起了身——
在她站起身的那一个瞬间,在场所有修士心中又是一酸,仿佛被人豁开了一道会钻瑟瑟凉风的大口子。她跑到草棚外面,不敢进去,只敢探头往里看,没一会儿眼睛就红了。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持续了大概一刻钟,她爹娘才啐了一口,白眼往外走。阿筝一惊,连忙跑到暗处躲起来,她只能看见爹娘在草棚门口鼓捣了一阵子,隐隐骂:“看你还怎么跑!”
等他们离开后许久,阿筝才焦急跑上前,隔着门缝往里张望,“阿姐……阿姐……”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小的漆黑门缝里,姐姐的身形佝偻蜷缩躺倒在地,脸上干净整洁,没有一丝伤痕,身上却青紫红肿被藤条抽出了血。姐姐已经昏死过去,再不能应答,阿筝想推门进去,又愣愣低头。
这扇门推不动。
她瞪着门扉,许久不动。众人站在她的身后,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等阿筝眼睛通红走向庭院的小板凳,他们方才看清楚。
难怪那对夫妻刚刚在门前鼓捣了一阵子,原来是新买的一把锁,将阿笙锁了起来!
连星茗站的位置不巧,正好就在阿筝的正后方,阿筝离开时幻象的身形从他的身体穿过,这一瞬仿佛激起了无数让人战栗的鸡皮疙瘩,再抬眼时,他看见了那扇上锁的门,瞳孔骤缩。
比起心灵上的冲击,这好似更像是一种条件反射性的生理反应,促使他喉咙瘙痒止不住想干呕,心悸又恐慌。他惊吓偏开了视线,立即想走向阿筝,足下一个趔趄。
傅寄秋面色难看扶稳他,薄唇抿紧。
连星茗暗骂自己真是笨蛋,他摆手笑道:“没事,我没事。没注意到脚下。”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阿筝身边的,也不知道傅寄秋的脸色有多难看,行走时裹挟愠怒回眸,凉凉瞥了眼那把黑锁。
另一边。
阿筝呆滞在小板凳上坐了会儿,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不哭不闹地开始编藤条。
“不怕,阿筝不怕。”她小声安慰自己。
“再多编点篓子,再攒一百枚铜币,就可以买新房子了。要带阿姐离开这里,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要买一个新家,新家。”
“我要买新家。”
“这个家锁不住阿姐,我要带阿姐去新家住,再多编篓子,我们就可以有新家了。”
再多攒一百枚铜币,也买不下那个庭院里的一颗观景树。
阿筝的情绪明显影响到了所有人,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尖声大叫“爹娘锁不住我们”,所有人面色发白窒息捂住心脏,有些人已经瘫软到了地上,有些人则是紧张自省出声:“别被动摇!”
在所有人都与自己的意志斗智斗勇、负隅顽抗之时,前方传来“噗通”一声响。
只见连星茗已经双眼紧闭,十分摆烂倒了下去——他的身形化为一道虚影,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吸力,将他这道虚影纳入了阿筝的身体里。
“…………”
世子捂脸尖叫:“靠,他怎么回事?!”
萧柳面色骤然一变:“他进入幻象的第二阶段了,身临其境——更危险!”顿了顿,他说:“我们先想办法挺过第一阶段,便能自清障气回归现实,届时将障妖除去,表哥也能得救。”
在众人自小接受的教育中,那就是在场有大佬的话一定要征询一下大佬的建议。全场最大的大佬无疑是傅寄秋,萧柳与一众修士转眼看过来,满目信任刚要开口询问。
傅寄秋迅速散掉了周身护体灵气,一刻不缓地闭上了眼。
他的身形同样化为虚幻,折向了阿笙。
“……”风吹过树梢,鸡鸣。
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诡异的安静。
世子再一次捂脸尖叫:“靠!他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