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祺不可能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他看都懒得再看肖子言,直接挥手:“下一个。”
肖子言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走进昏暗,走到他的家人身边,还没近前,眼泪就就已经大滴大滴落了下来,比刚刚在前方演得真实太多。
白荇叹息着摇头,但她没时间给这位遭遇了挫折的男孩更多注视。
——要轮到嬴政了。
嬴政一步一步自暗影中踏出,步子均匀,直到中心站定,视线始终注视着前方。
不用小赵再三提示催促,他微微一颔首,启唇道:“嬴正文,是群众演员,没有出演过正式角色。”
他的普通话不算太好,但这几句自我介绍是在白荇的帮助下字字纠正过的,所以不大听得出来。
即便说着如此不利于自己的履历,即便刚刚才有一人被强行叫停赶离,他也没有任何心虚、紧张和胆怯的情绪流出,这等表现让赵三祺因为刚刚那个明显是被人找来凑数的而烦躁不已的心情顿时舒坦了不少。
他是舒坦,别人就没这么高兴了。
白荇听到,身边有几人听到嬴政的自我介绍后的窃窃私语。
“……艺名都起这么个,蹭嬴政热度太明显了。”
“他们是不是在营销‘跟秦始皇有缘’啊?以为这样就能拿到角色吗……”
你们懂个屁!白荇竭力忍住朝他们呸两声的念头,只在心里暗骂。
退一万步,就算是蹭了,蹭自己热度怎么了?人秦始皇都没说话呢你们酸什么。
“需要助演对戏吗?”
有刚刚肖子言的前车之鉴,小赵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他也不再多说。
“少年嬴政试镜现场,第一轮,二号演员嬴正文……”
“3、2、1……”
“开始——”
众人瞩目处,嬴政一撩并不存在的衣摆,就此矮身原地而坐。
他抬手,手背刚一轻轻蹭过脸颊某处、眉眼便幅度不大地轻轻一拧,唇角稍扯——这细微的表情转瞬而逝,下一秒,他便垂敛眼帘,不再管顾其他,转而从怀里拿出了个什么。
那应当是块吃食。
因为他正做了个掰的动作,又将手中一部分塞回怀中,而后把另一部分囫囵吞下。
他腮帮鼓起,慢慢地、慢慢地咀嚼着,低垂的眼看不清情绪,但很快,他又抬起头来,仰望着上方的天花板——也许是天空,继续嚼着。
黑白分明的眸盛着明亮的光,像夜空中的星子,兀自闪耀着。
看着这一幕,白荇连呼吸都顿住。
他身上该是有伤、或有脏,这是令他触碰之下不由自主皱眉的存在;但他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这些伤口或尘泥甚至并不能多占用他一刻心神,因为还要吃东西,要生存——那或许是他的战利品,或许是旁人赠予的、又或是千辛万苦才保住的;分开一半,可能是留下给予某人的,也可能是留给下一顿的自己的……
但无论生活如何,无论他刚刚经历了什么,无论他现在是在看着素未谋面的故乡亦或什么别的,当他抬起头,属于明天的希望就会到来。
千种遐思,万种猜测,尽数赋予看客。
他演他所经历的,观者解自己所理解的。
全程不发一言,没有多么激烈的情绪,寥寥几个动作下来,一个鲜明的、却又复杂的男孩形象便跃然而出。
或许辛苦,或许孤独,或许皆有。
但他没有功夫自怨自艾怨天尤人愤世嫉俗,因为他要活着。
他并非全然不争不抢,也绝不会过于高调招摇。
——他不屈从于命运,也并不好高骛远;他只是脚踏实地、努力地活着。
不大的房间里,唯余空调呼呼制冷的声音,无人打断表演。
看到这里的姚俊聪脸皱起,有点想发表意见,却说不出什么。
他虽然看不太懂嬴政的表演,那太复杂,但作为演员的直觉告诉他,这段演出并不差——不差,甚至很好。
“你想回到秦国吗?”
蓦地,房间里有人突兀开口。
所有人齐刷刷朝发声源看去,坐席上,桌上放着“编剧”的位置,一个看上去不算年轻的女人单臂撑桌,目光炯炯,牢牢盯着嬴政。
接着,她又道:
“把你留在这里当质子,你恨异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