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祖师剑换个个方向,背在胸前,准备小跑起来,可前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文淇?是你吗?”
我抬起头,没见着半个人影,只能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趁着月亮朦胧的白光,我看见不远处的刀锋楼前,忽然掉下个圆乎乎的东西,那东西“砰”的一声砸在路面上,滚动了一小会之后,停了下来,忽闪忽闪着拉长了身形站了起来,我立马警惕了起来,拔出祖师剑平抵胸前,拂开法眼,对着楼前的那东西喊了起来“说吧,是阴鬼使,黑白无常,还是孤魂野鬼?”
“我是,钟莉。”传向我耳畔的是一个女声,听起来确实和师娘有几分相似,我赶紧点燃火符,结了个降魔手印,小心翼翼的向前挪了两步,试图看得更清晰些,可一阵风吹过,火符晃了两下,忽然就灭了。
幸好我趁着刚才一瞬间的光线,模模糊糊的确定了对方的身份,那个飘在刀锋楼前的身影,真的是师娘,可她身后,还跟着一堆肢体残破的孤魂野鬼,那就不知道算怎么回事了。。。。。。算算日子,师娘已经过世一年多,早该投胎转世,按理说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你真是师娘?”我怀疑眼前的人形,是什么山精化形,也不敢再向前一步。
“我是,钟莉。”师娘重复着刚才的话,让我更加警惕了起来。
“师娘?呵。。。。。。那你说说看,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怎么个情况?”我又一次点燃火符,想要照亮前面的路,可是每次亮光刚起,都会被身边的阴风给吹灭。
“你出车祸那天,我和你师傅送你去医院,等你醒来,睁开眼第一句话,就喊了你师傅一句叔,喊了我一句姐,我还打趣你说他是被我熬老了;然后,你说你不记得车祸时候生了什么,还说,不想回家,我们两劝了你半天,你很坚持,最后你去而复返,说要拜师,我们看你挺有有眼缘的,就收下了你。。。。。。”师娘说着,身形渐渐清晰了起来,脚也扎实的落在了地面。
“你真是师娘?”我虽还紧握着祖师剑,但已经慢慢收回降魔手印,当年拜师学艺这件事,除了师傅师娘和我,确实没有第四个人在场,即使是山精,也不可能知道的这么细致。
“没错,我是,钟莉。“师娘向前走了两步,再次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我看了看她身后那些四肢残破的孤魂野鬼,又抬眼望了望刀锋楼,想起自己刚堵完黄泉路,阳气弱,而这里又是一处死门,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再次结起了降魔印,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师娘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了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伸出手像是要抚上我的脸颊,可却被我胸前的金光弹出一米开外,她触电一般的收起手,又捂着嘴巴猛咳了两句,这才缓过劲来,说道“这个地方有一种既像香烛,又像药草的味道,这味道我很熟悉,也很喜欢,所以,就顺着过来了,没想到居然见到了你。”
我低眼看了看手中的祖师剑,又看了看师娘灼伤的手,想着不管什么情况,现在都已经是人鬼殊途,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再加上眼前的师娘,脸色一片惨白,颧骨上不自然的呈现出淡淡的胭脂红,瞳孔黑漆漆的见不着眼白,确实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我不得不多加提防的问道“是么?那这一年多里,你都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去转生台呢?”
一阵风吹过,师娘轻飘飘的晃悠了起来“堵黄泉路后的半年,我就一直觉得自己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可是又说不上是为什么,我总感觉有时候我不像是我自己,但又像是我自己。。。。。。后来,时辰到了,我走了,可魂魄却一直在阳间徘徊,连黄泉路都没踏上,我和孤魂野鬼一样到处飘荡,但兜兜转转,总会走到这个地方,我感觉自己生前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沉重,我记得你师父给我说过,魂魄是感受不到重量的,但我现在这样,总觉得有点非人非鬼,也不知道我究竟变成了什么。”
“这种情况,你都没去找师傅吗?”我的疑虑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消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就是离不开这里。。。。。。”师娘抱着脑袋,在半透明与实体之间转换了起来,我隐约看见她的手腕处,多了一道奇怪的纹路,那纹路像荆棘一样蜿蜒至她的手臂,那是她生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我忍不住问道“你手上,怎么多了个荆棘纹啊?”
师娘的表情,忽然变得扭曲痛苦了起来,她使劲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出了撕裂的哀嚎“我,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这个纹路有时候会出现,有时候会消失,我。。。。。。我。。。。。。你,你是。。。。。。你是谁?你是文淇?不,不,不,你不是文淇。。。。。。我,我是谁?我,我是钟莉。。。。。。不,不,不,我不是钟莉。。。。。。”
“师娘!师娘!”我见着师娘的思路已经开始混淆,赶紧冲上前试图安抚她,可她身后跟着的孤魂野鬼,却开始漫无目的的躁动了起来,他们疯狂的相互撕扯,四肢被彼此拧断,一个接着一个的抛在我的眼前。
师娘的表情痛苦至极,她抱着头蹲了下来,划破长空的凄厉嘶吼着,连我都有点恐慌了起来。
我赶忙从帆布袋里掏出一个魂瓶,揭开瓶盖上的符咒,对着瓶口顺时针逆时针分别画了三个圈,又喊了声“收”,师娘向前了两步,身子冲着瓶子的方向靠近,眼看就要被收入瓶中,可却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回去。
泥水结构的刀锋楼,从上至下每个窗口,砰砰砰的点亮了一排幽绿的强光,烂尾楼的地下出呜咽声,多年来堆积在这里的死人怨气,一股脑的冲了出来,我看到了民国以前,作为乱葬岗的九呈村,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被抛在这里曝尸荒野的场景,那尸臭足足弥漫了七天七夜,把周边的植物都染上了腐烂的气息,没有人敢靠近这里,直到有一天,一双枯槁的手,拨开一片片腐肉的骸骨,爬了出来,把这里的尸骸一具具的都深埋回了地底。
“文淇,文淇……”我的身后又传来另一个苍老暗哑的声音,那声音缥缈而过,忽近忽远,让我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谁?”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一股莫名的眩晕感忽的冲上了脑壳。
“我们见过……”声音拂过我的耳畔,夹杂着阵阵寒气,让人不由得打起了哆嗦,刀锋楼窗口的绿光,几乎在声音冒出来的同时,湮灭在黑暗中,我四周又渐渐安静了下来,连个蛐蛐的声音也没有,烂尾社区静的可怕,师娘和那些孤魂也不知所踪了。
夜晚的风,阴冷的吹过烂尾楼四周凌乱的杂草,我的神经崩到了极点,我握紧祖师剑,警惕的防备着藏在暗处的未知危机,寻找声音的来源,可遍寻之下却见不着任何东西,我猜测,那声音的来源,应该是个厉害的角色,否则我怎么会连个准确的方位都找不着。
“别怕啊,小文淇,我就是来看看你。”我身侧出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压迫感,苍老暗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我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周围那些孤魂野鬼,不知何时整齐的排成一条直线,一二三四的跟着向前走,草丛里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刀锋楼边上的杂草自动分开,裂成一条道路,那些孤魂野鬼一个接一个的没入草丛中,可却没看见师娘的身影,我觉得脸上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滑动,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巴,再到下巴,我僵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赶紧一口咬破自己的嘴唇,对着前方呸了一口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祖师剑横置在胸前,念起了净心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破!”
咒语在楼宇之间,带着回响折了回来,天空泛出了鱼肚白,鸡鸣声起,一股暖流顺着我的五脏六腑翻腾了起来,那个苍老暗哑的声音和那群孤魂野鬼们,同时消失,我不敢再做停留,立马向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想起来了,刚刚那声音我在冥府听到过,好像是孟婆啊。
可孟婆,怎么会来这里?而且,她似乎还认识我。。。。。。
我正寻思着这前后的因果,兜里的手机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是我妈,我赶忙收回祖师剑,接起电话,问道“怎么了?”
“你那个灯,刚才灭了两盏,你爸他现在有点喘不上气来了,你赶紧回来吧,咱们马上送他去医院。”母亲急的快要哭了。
“还剩五盏,应该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你现在去我房间抽屉,拿一些香炉灰,洒在七星灯边上,尽量铺厚一点,不要让它散开,我马上就到。”我挂上电话,越过烂尾社区边上的小山包,加快脚步向着家的方向跑去,可跑着跑着,心中又冒出一个疑问。
刚才在村公社的时候,师傅也没开天眼啊,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