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以为,自己人生中能触碰到这种经历,起码得自己七八十岁之后。
毕竟身边除了队友与最熟悉的伟哥,没有人比他更年长。
他看着封言舟痛苦而孤单的背影,总觉得该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封言舟的眼泪从下巴上落下,掉进围巾里。
敲碎了舒颂一心中竖在自己与少年之间的那层玻璃。
火化完,母亲被装在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里,递到封言舟的手上。
怀里的木盒很硌人,硌得他肉疼,他却越抱越紧,越抱越紧。与舒颂一一起往外走。
乘车到墓地下葬。
葬完,从墓地离开时,夜幕已降临。
“我点了饭到基地。”封言舟走在后面一些,舒颂一的话音便从前方传来,“这一片打不到车,要往前走一些。”
今天一整天,舒颂一都只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封言舟能感觉出来这人的不善言辞,此刻大概也只是想通过唠家常的方式将他从情绪中带出来。
但当真的踏出墓地大门,一种强烈的,真的与母亲永别的念头海啸般将他席卷。
封言舟尝试张口回应舒颂一的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离开墓地门口,他们要走过一座桥。
桥的两旁延展着两条乌黑的河。
望过去,可以望见遥远河面上倒映的万家灯火,暖色的明亮的,星星点点缀在平静的水面。
从桥上往下看,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舒颂一慢慢地停下了往前的脚步。
他回头,隔着朦胧的夜色去看身后已经泣不成声,直不起腰的少年。
封言舟整个人蜷缩着,佝偻着,可怜得不行,抖着肩膀啜泣着撞进他怀里。意识到他的停顿与自己的冒失,又往后退了一步,没有抬头,而是蹲下了。
大年三十,街道上了无人迹。
就连路灯都没开几盏。
河的那头,远在天边的地方,传来“咻”的一声。
然后是烟花炸开的绚烂光辉,点亮了半边夜空。
他们仍在阴影里。
舒颂一看不清封言舟的表情。
只是叹了口气,缓缓地也跟着蹲下。
“粥粥。”
一道很温柔的声线从耳畔响起。
封言舟捂着自己的脑袋,哭得闷热,脸上全是水汽。他没有精力去分辨舒颂一话里含着的情绪,只是在听见那两个字后再忍不住地呜咽出声。
似乎有只手穿过他的发丝,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是轻柔的安抚,却足够让受伤的少年丢盔弃甲。
十八岁是个好年纪,也是个坏年纪。十八岁让他获得了照顾母亲、赚钱替母亲治病的能力,却无法负担起最亲之人在眼前离去的重压,骄傲逞强的脊背就这样被现实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