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景伏城的身上,更是濕透了。
其他兩人也還在睡著。
忘禪沒有吵醒任何人,自己躡手躡腳的起來了,在這深山老林里翻藥材,他運氣足夠好,還真被他翻到了可以暫時止疼的藥草,因為沒有工具,忘禪只好在嘴裡嚼碎了,扯掉景伏城胳膊上碎掉的衣角,敷在他的傷口上。
景伏城身上大大小小那麼多的傷疤,自從回京城後,為他所受的傷是越來越多了。
忘禪心裡難受得說不出來話,只是低頭敷著。
景伏城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總之忘禪抬眼的時候,他已經在安靜地看著自己了。
雙眼因為熬了夜而微微發紅。
「不疼。」景伏城收回視線,說不清楚是寬慰自己還是安慰他,淡淡地說道:「習慣了,所以你不用擔心。」
忘禪也沒有再嘴硬的說「我不擔心」「你想多了」之類的話,他只是繼續往他的傷口上敷著被他嚼碎的這些藥草。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景伏城也格外的安靜,只是閉目養神。
又過了會兒,忘禪才曉得景伏城為何如此安靜,他發起熱來,臉滾燙得驚人。
估計是因為全身上下都沒有什麼力氣,所以才一句話都不說。
忘禪把地上那片芭蕉葉給撿起來,遮在景伏城的腦袋上,替他擋掉這淅瀝朦朧的細雨。
又過了會兒,司馬筠和即子箴也醒了。司馬筠先圍上來:「他怎麼了?」
「有點發熱,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去找大夫。」忘禪皺著眉頭說道,「我騎不了馬,你們誰帶他?」
忘禪話剛說完,突然覺得手掌被景伏城給握住了。
他滾燙的掌心蓋在他的手背上,格外用力。
緊接著景伏城吃力地坐了起來,說:「我可以騎。」
「騎什麼。」忘禪低聲道,「你現在連站起來都費勁。」
可景伏城居然一隻手扶著樹幹,勉力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他挺直腰板,板著臉說道:「我能騎,我帶你。」
第59章一池春水吹皺
有好幾次,忘禪覺得景伏城都快掉下去了。
但他雙手又緊緊地握著韁繩,因為過於用力,手背青筋暴起,全靠意志在勉力支撐著。
滾燙的身軀將他給包裹起來,那淅淅瀝瀝的小雨好像也被景伏城給擋走了似的。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忘禪感受到景伏城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說話做事都還很幼稚的小孩兒,而是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一個可以為別人遮風擋雨的男人,甚至是一個可以讓天下百姓皆長安的男人。
忘禪將自己的外袍扒拉下來,蓋在景伏城的頭上。景伏城本想拒絕,被他重重的捏住了掌心:「別動。」
景伏城這才沒說什麼了。
這樣搖搖晃晃的,兩個時辰後,終於抵達了臨東鎮。
幾乎在看到醫館的瞬間,景伏城便眼前一黑,直接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忘禪嚇得眼神一縮,忙不迭的也跳了下來,急道:「景伏城!」
爾後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待看到景伏城好端端的在醫館裡躺著之後,忘禪終於是鬆了口氣。
「寒氣入體,又傷勢頗重,若是來得再晚一些,恐怕是要有損根本了。」老大夫撫著自己的白須說道,「早些日子我就已經跟景將軍說過,他莫要想著自己還年輕便肆意妄為,毀了自己的身子根基,現在看來是一點都沒聽吶!」
忘禪好奇道:「從前他也是來您這裡治病的?」
「倒也不全是。」老大夫搖頭笑道,「不過幾次傷勢較重時來找的我。那模樣,看著當真可怖,換做旁人,那麼重的傷,恐怕是撐不過去的,只是景將軍意志過人,一次一次的全給撐了過去。」
忘禪往景伏城的方向看去,對方迷糊著,已是神志不清了,只是手裡始終攥著個什麼東西,死也不鬆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攥住的。
司馬筠好奇道:「先前好像看他是從自己身上扒拉下去的。是枚玉佩。」
忘禪動作一停,去看景伏城常年系在腰間的那枚玉佩,果然是沒在了。
老大夫也道:「你們說的可是雕了龍鳳的那個玉佩?」
司馬筠說:「我也沒見著,我哪知道啊。」
忘禪心道了一句是,但他沒說出來。
他送給景伏城的那枚玉佩上雕便是龍鳳。
老大夫一邊撿藥一邊道:「那玉佩他一直是帶著的,每次熬不下去了,便將那玉佩給攥著,攥出一手的汗來也不鬆開,天王老子來了都扒不開他的手。想來是個對於他來說很重要的物什,每回有這東西撐著,再重的傷也能撐過去。」
忘禪在床邊蹲著,低聲喊他:「小城。」
景伏城緊皺著眉頭,低聲嘟囔了一句什麼,聽不分明。
「他掌心有傷。」忘禪抬起頭看向老大夫,說,「總得敷點藥吧?」
「可他這手,誰也扒不開啊。」老大夫搖頭苦笑道。
「我試試吧。」忘禪將景伏城的右手舉起來,嘗試著去掰開他的手掌。可正如老大夫所說,他估計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到了這裡來,合得嚴絲合縫,根本不給任何人扒開的機會。
忘禪弄出了一身的汗,知道靠武力是沒法了,只好嘆了口氣,在景伏城的耳邊說道:「小城,你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