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颤声道:“这么邪性的妖孽,该如何是好?”
道士道:“这事其实不难。小儿并不识得金银的价值,认的是财宝上的那股‘气’。你们只需装模作样,堆了石块、玻璃、牛角珠子在库房里,花花绿绿,小儿分不清,就会被迷了注意。几次三番吃不对东西,饿到了极致,这些小儿就会把自己的老鼠身体也吃得一干二净,便不会再作乱了。” 县令照做,果然不到一月,镇上就再也没有鼠患了,《花村谈往》便记到这里。
学者讲到这里时,沙龙上的众人都是一阵恶寒。
如此可怕的害人方式,就算是故事,也实在是骇人听闻。
不过学者很快又笑道:“当然,这都是故事,大家听听也就罢了,不要太放在心上。这当然都是虚构,真要解释的话,这些关于老鼠夺财的故事,其实有另一种说法。”
老鼠——在中国文化里,这是个很重要的象征。
人们不喜欢老鼠,却也不像唾骂猪猡一样随意侮辱它们,提起来的时候反而带着某种恐惧与尊敬。
人长出牙齿后,牙齿的长度就永远不变了,但老鼠不同,它们的门牙是一直生长的,必须不断在磨擦,否则门牙长得太长,就会把嘴巴撑起无法闭口。
这对咬合力极强的门牙,无论是谷物、木料、电线还是铅管,对它们来说都不在话下。
它们是小偷,是盗贼,与人畜抢粮,还会带来可怕的瘟疫。
学者解释道:“《花村谈往》记载的那个年代,中国正遭受着一场可怕的瘟疫。大旱之后的大鼠疫,整个华北人口锐减三分之一,北京周边这些城镇的农业基本已经瘫痪,无人劳作,牲畜也大批大批的病死,侥幸没有得鼠疫的人也纷纷饿死。
“刚才我讲的这个故事,我们从科学角度解释的话,很可能就是当时的人结合了‘老鼠害人’和‘小儿饿死’捏造出来的。后来起义军路过的时候,那些遭了鼠疫的村子,人已经死得干干净净,财物在当时的混乱里早就被掠夺一空,不就像是老鼠偷了宝物嘛。”
兰朔的复述就到这里,这么一个故事,听完之后显然让人没法心情愉快。
几人一时间陷入沉默,兰彤光也很少见地没有插科打诨。
好在只是静了片刻,兰朔很快换了个轻松活泼的话题。他控制节奏的手段一流,气氛很快再次活跃起来。
吃过饭之后,兰朔他们当晚就要返程,谢萦二人却还要在古镇上度过最后两天的假期。
四人在古镇上道过了别,兰朔笑吟吟地看她,问:“谢小姐之后还有时间吗,今天条件所限没办法,回市里我请你吃龙虾。”
谢萦很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以后就免了,我又不想管你叔叔的事。”
他的笑容纹丝不动:“和那些没关系,只是作为朋友的邀请也不行吗?”
“不行,而且我们什么时候变成朋友了?”
男人表情顿时很是震惊:“什么?难道不是吗?”
这家伙之前的所作所为还历历在目,如此一个居心叵测的自来熟,还这么能顺竿爬,谢萦才不想和他多说,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上车走人。
直到车门已经打开,谢萦想了想,忽然开口叫了一声:“哎,兰朔。”
说完她才现,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端端正正地喊这家伙的大名。
男人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少女微微抬头,问道:“你和张迎鹿她们家,是朋友吗?”
他脸上还挂着笑容,似乎本来是想要点头,可也许是她的神情显得很慎重,于是他愣了一下,沉声道:“不是。”
少女插在外套衣袋里的手指一捏,把庙里带回的纸元宝捏扁,心想有些事倒不必和他多解释。于是她只点了点头,说:“你以后少跟他们来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