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雾霭茫茫,云岚缭绕丹霄宫殿顶,飞雪簌簌,霜阁周围被玉衡君布界之处,雪落即凝为玉霜,结在玉白的楼阁上。
霜阁内透出冉冉灯火,雪降下的纷扬细影间,林熠久立,只望着灯烛的光,喜服华袍在灯火中依旧,锦缎织绣,赤红如霞,茕茕独影。
林熠眉睫都落了雪,指尖冰凉得失去了知觉。
像是隔了一千年,一万年,霜阁两扇高大殿门被缓缓推开。
一道修长人影立于殿门内,背着光,满室煌煌灯火,霎时间照进漫天江南夜雪中。
林熠盯着那身影,萧桓眉眼依旧温柔,如画一般,身上披着锦袍,肩宽而清瘦。
可短短片刻,林熠脸上惊喜化作错愕,几乎不敢置信,一步也挪不动
纷纷扬扬的飞雪间,萧桓原本墨一般的长,已化作
雪白。
那近乎灼目的白被风裹挟着细雪拂起,映在林熠眼里。
林熠心脏如遭骤击。
青丝化雪,朝暮白头。
有多么珍重,就有多害怕再次失去。
缙之,竟至如此了么
林熠方知自己于萧桓意味着什么。
林熠恍惚间朝萧桓走去,直至被拥入熟悉的怀抱,心口到指间的麻木才被消解,每一寸都撕心裂肺地疼。
他指尖颤抖着拂过萧桓白,巨大的酸涩从心口到喉头,声音沙哑地问“缙之,再不等了,太疼了。”
抬头吻上去时,泪和雪融在喜服上,洇透了并蒂莲花,一日芳华,要用多少个日日夜夜的透骨之痛来换。
“怎么”林熠紧扣着萧桓五指,眼睛通红,一遍又一遍重新端详萧桓,怎么会”
萧桓的眉眼如水墨,尽是温柔,却只是弯眼笑,道“别难过,姿曜,你看。”
林熠回头,却见霜阁辉煌灯火之内,千百桑柘木蝶振翅飞出。
轻盈的蝶在漫天飞雪间萦绕霜阁,东风一卷芳华,便如一夜春风换取寒冬,梨花化雪,落翅乘风。
那是从前时光里,萧桓握着他的手一点点刻出的桑柘木蝶。
后来却是他一个人,在漫长无望的等待里一次又一次重温。
“你何时”
“霜阁里,等你的时候。”萧桓把他拥在怀里,身着喜服的林熠望在眼中,“从前你总说想看它们飞起来。”
林熠眼睛被泪沾湿,望着风中雪间的蝶,不知该说什么。
一只,百只,千只,多少心酸的日夜,彻骨的思念,就这样一笔一笔写在苍穹浩渺的夜空之中。
他想起北大营内,萧桓和费令雪时常拿着图稿谈论的场景,原来他的每句话,都有人细心记得。
林熠低头,额头抵在萧桓肩上“缙之”
“嗯。”萧桓轻轻拍他后背。
林熠抬起头来,望着萧桓满头华,指尖穿彻的仿佛不是丝,而是一把刺心的时光,他眼里红,却是笑着的“何时成婚”
承熹二年七月初七的十年之后,重逢的第一个严冬,霜阁前,千只木蝶振翅飞出
,雪夜无边,化作春风江南。
萧桓和林熠再度回到金陵城时,风波已定,永光帝亲口下令,大燕帝国曾经最受宠爱的公主阙阳,暗中勾结北疆十三部大巫,陷害忠良,被定以谋逆欺君罪名,于小年夜前晚,饮下御赐鸩酒。
顾照清长子于左相周扬海谋逆前三日,秘密上禀反军粮草辎重押运帐报,于京师布防有功,烈钧侯及西亭王上疏求情,建州顾氏全身而退。
来年春,烈钧府侯爷与西亭王大婚,永光帝命萧桓正式回朝。
四月,柔然叱吕部汗王苏勒掌权,与燕议和结盟,西域诸国退兵。九月,永光帝病重,传位与萧桓。
次年新皇登基,年号承熹,暮春迁都江陵。
承熹元年四月,江陵城内繁华熙攘,漉江水畔,画舫内,一人倚在窗边,身上云雾绡绯红如火,半闭着眼,眉目英俊飞扬。
“还不回去”一高大俊美的男人走来,低头问道,声音里三分威严,七分温柔。
“回去做什么帮着选妃么若本侯和以前一样又瞎又聋,倒是可以帮着选”
“说了一个也不会要。”趁对方没来得及再次开溜,男人封了他几处穴位,径直把人打横抱起,转身离开,笑得有些无奈,“要么送去端宁王府”
“别,我哪能不信你。”怀中人登时乖乖搂紧男人脖颈,笑容惬意狡黠,“再说了,聂焉骊会拆了王府”
漉江水畔,杜鹃盛开,两岸万重青山,画舫间歌声隐隐“江陵芳菲尽,抱剑寻红衣十载君笑待,灯下独饮人”,,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