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单元楼近前,大门两侧亮着盏昏黄的路灯,光线不明亮,模糊的黑参杂着晕黄的光,树影斑驳间,还起了点热风。
陈士安低头看向应渺,心里起了点忐忑,他说:“想亲你额头。”接吻,他目前不太敢,怕应渺觉得他轻浮,觉得他人品不行,然后导致分手。
应渺大大方方点头,淡笑着,“你亲。”
陈士安正要低头亲她额头,单元门内有人出来,陈士安本就紧张,下意识牵着应渺的手,把她带向了单元门侧边的阴暗处。
身后是人高似的观赏绿植,这里又暗,小区里散步遛狗的人不会看到,陈士安双手握住应渺的肩膀,才敢低头在应渺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太紧张,只轻轻一吻,便后退了,咳了声,朝应渺道:“好了,不早了,你上去吧。”
应渺笑笑说:“好。”
她转身进单元门,陈士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绕过观赏绿植,往外走,边走边忍不住摸了下嘴巴,面上挂上了满足的笑。
手机在中控台不停地震动,陆则怿好似没听见,面无表情看着陈士安带着应渺进了阴暗处,片刻后,一脸满足摸着嘴巴痴笑着往外走。
接吻了吗?
电话停歇一会又开始震动起来,陆则怿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电话对面是陆奶奶,“阿怿,说好了今天回来吃饭的,怎么都九点了还没影子?你在公司加班还是有事耽误了?”
陆则怿手摁了摁心脏处,觉得那里开始钝痛,他偏头看着陈士安跟应渺刚才接吻的阴暗处,那里有绿植遮挡,完全看不到里面是怎么样一副画面,他垂眸,眸底死灰般地沉寂,电话里陆奶奶还在念叨他有事没事,他说:“没有事耽误,奶奶,我现在回了。”
陆奶奶说:“没事就好,你现在真的是让我担心的要死,你赶紧回来吧,媛媛也陪我一起等你的,我们俩都还没吃饭。”
陆则怿将车子开出熙和湾,驶上大路,跟在百十辆红色车尾灯身后,他眸底失焦,脑中疯狂挤着一个念头,他想应渺只属于他自己,光是想到陈士安跟她接了吻,他脑仁就生疼,胸口也像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头,钝钝的痛,他此时此刻很想问旁的人一个问题,不管是谁,有人给他答案就好,于是,他开口问陆奶奶,声是晦涩的低,“奶奶,我可以爱应渺吗?”
陆奶奶那边像是完全没料到他会问这么煽情的问题,所以顿了好久,见识过陆则怿为了应渺把他折磨地不成样子,陆奶奶这次没有在陆则怿清醒状态下喊应渺死丫头,也没有一口否认说不可以,她像个寻常老太太一样唠叨似得回答陆则怿的话,“阿怿,奶奶真的不管你跟谁结婚跟谁相爱了,奶奶只想要你好好的,你如果很喜欢她很爱她,那你就跟她复婚,奶奶再也不管她了。”
陆则怿却只是重复问:“奶奶,我可以爱她吗?”
陆奶奶:“爱就是爱,哪有什么可不可以,除非你跟她有不能相爱的理由。阿怿,你怎么了,我听你情绪好像不太对,你是不是胃病又犯了?你在开车吗?胃病犯了的时候,你别开车,先停在路边吃颗药缓缓,别一不小心出了车祸……”
电话里陆奶奶还在念叨,陆则怿眸底却在失焦,车子跟着车流逐渐驶出拥堵路段,百十辆红色车尾灯消失不见,陆则怿车子提了速,他想着陆奶奶的话,他跟应渺有不能相爱的理由,他折磨自己这么多年始终不能把对应渺的爱意宣之于口的理由。
脑袋好似要爆炸,胸口也在泛疼,胃病似乎也在这时雪上加霜一阵阵地抽痛,陆则怿眼前黑一阵白一阵,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忍出了青筋,逐渐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辆高速驶来的跑车,车上坐着一个明显酗酒状态的公子哥,公子哥醉酒好像看不到红灯亮起,直冲冲往前方高速行进,陆则怿直线行走必定相撞,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有向右打的趋势,然而却在下一秒,陆则怿收打方向盘的手,他面上浮着抹苦笑,直接提速,直行,然后下一秒,跑车跟陆则怿的车子相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极响地碰撞声后,两车齐齐翻了车。
围观这起车祸的其余车主纷纷瞪大了双眼,不懂得雷克萨斯的车主是吃了炸药见不惯酒驾还违反交通规则的公子哥,非要撞一撞让公子哥长个记性?还是纯属想找死直接开车跟跑车撞?
陆则怿的额头撞到车窗玻璃,破了很大一个口子,驾驶室的车窗破裂,车玻璃扎进他的脖子侧边,两处伤口血流地很快,电话里陆奶奶听见巨大的撞击声,吓了一跳,在电话里大喊大叫,“阿怿!阿怿!你怎么了?!你别吓奶奶,你是不是撞到别人的车了?阿怿!你怎么不说话?!!”
血液从身体里流走的感觉特别清晰,他眼皮变得沉重,轻轻往下阖眼,嘴角却笑着,他面容不再冷峻,像是带着解脱,他回答陆奶奶的话,声因为失血过多开始变得又低又哑,“奶奶,我有点累,我想歇一歇了,别担心,阿语会回来陪您养老的。”
力气也随着血液快要消失殆尽,耳边再起响起陆奶奶的声音,还有交警救护车赶到的鸣笛声,不过都离他很远很远,他缓缓闭上眼了,脑中最后一个画面是跟十五岁的应渺第一次见面,她穿纯白色棉布裙站在别墅一楼仰头冲他露齿的笑,那么天真那么活泼那么漂亮,让他一眼心动,着迷多年。
可他不该爱她的。
这么多年,他像个困兽一样,压抑自己,折磨自己,让自己不要爱她,可从第一眼起他就违背了他的本能,他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