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整个院子的内圈都被草棚盖住,从外面看去,根本看不到院子里的物事。
就连原本的木栅栏之间,都被塞上了黄泥巴。
真叫一个密不透风。
莫非……马六他们已经来过了?
抱着怀疑之心,陈鹏走进院子,才发现猪圈里,那道瘦弱不堪的身影,正一边擦着汗,一边马不停蹄的踩着飞梭机。
黄泥巴在她白皙的脸上、衣服上干涸开裂,又被汗水打湿,她却视若无睹。
她那双小手,之前的伤快要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又弄出许多新伤。
而她却只是拿麻布条随意包扎就了事,还有点点殷红的血迹渗出。
为了不让血迹弄脏了布匹,她甚至还在飞梭机的几个握把上,包了些报废的
麻纱。
而屋子里,时而飘来阵阵蒸汽,显然已经烧好了给陈鹏洗脸擦手的热水。
看到陈鹏进来,李薇立马放下手中活计,“相、相公回来了?贱妾马上去准备晚饭。”
“这些都是你做的?”陈鹏指了指头顶上的草棚。
草棚用到的材料,陈鹏都认得。
不就是前几日,李薇搜罗回来的树枝和茅草吗?
其实这个问题,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然而,看到陈鹏面色好像有些不悦,李薇立马噗通一声跪下,举起一根棍子,“是,是的。相公若要责罚,就打贱妾的身子吧,手打坏了,就织不了布了。”
李薇咬着银牙,晶莹的泪水在大眼睛里打着转。
又来了又来了。
这小寡妇,性子倔强得紧,自己说也不是,问也不是。
陈鹏只觉心酸,尝试着让自己语气放软一些,“没说要罚你,晚饭煮这个吧。”
说着便把杂粮青菜什么的递给了李薇。
李薇接过,却是一愣,一双大眼睛里,神色黯淡了下来,抱着东西便回了屋。
陈鹏抬头看了一下草棚,倒也不复杂,只需将树枝架好,用草藤绑紧,盖上茅草,再糊上黄泥巴即可。
可这个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全部盖好的工作量,也不是一个弱女子能拿得下的。
而且她还织好了两匹麻布,就放在飞梭机边上。
她是怎么做到的?
但事实摆在眼前,陈鹏不敢相信也得相信。
这下,亏欠李薇的遣散费,就又
多了一笔。
晚饭煮的是青菜杂粮饭,口感虽说有点干巴,但好歹吃的总算不是猪食了。
陈鹏跟牛大力在院子里吃,他瞥了一眼,透过门缝,发现小寡妇坐在灶前,大口大口的吃着,一边吃,那豆大的泪珠像是不要钱一般滴在碗里。
这吃相……陈鹏老有种错觉,她像是在吃断头饭?
怎么着?吃饱上路去了?
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晚饭过后,牛大力一走,李薇洗了碗筷,就抱着两匹新织的麻布,在陈鹏跟前跪了下来。
“这是贱妾今日所织麻布两匹,还有一匹在机子上,已经织了一丈多,”李薇生怕陈鹏生气,小心翼翼的说着,又掏出一摞铜钱,“这是贱妾的葬身钱……”
“你这又是闹哪样?”陈鹏皱眉道。
“那日青楼的人来讨债,贱妾都听见了。”李薇说哭就哭,“那五两银子,确实是贱妾所借,害相公倒欠十两,对、对不住,相公……”
“请相公不要把贱妾拿去抵债,贱妾会拼了命干活的。”
说到后面,李薇已然泣不成声。
“我什么时候说过拿你抵债了?”陈鹏一头雾水。